我叫沈鸢,今天是我夫君金榜题名后,迎娶丞相千金的日子。
我站在状元府的门前,身上还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裙,指甲缝里带着没洗干净的泥。这双手,曾为他缝了十八年的衣,磨了十八年的墨。
门前的宾客衣着华丽,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爬出来的臭虫。
“哪来的村妇?滚滚滚!别在这儿碍眼!”家丁举着棍子,一脸的鄙夷。
我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朱漆大门上那个大大的“囍”字。
真刺眼啊。
我等了陆知珩十八年。从他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书生,到今天,他成了天子门生,新科状元。
他说过,等他金榜题名,就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娶我进门,做他唯一的妻。
可我等来的,是他要另娶高门的消息。
我不信,跋涉了三百里路,从乡下来到京城,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结果,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管家走了出来,捏着鼻子,将一袋碎银子扔在我脚下。
“状元爷说了,这些钱,够买断你们过去的情分了。拿着钱,赶紧滚回你的乡下,别在这丢人现眼。”
银子撒了一地,在泥水里闪着冰冷的光。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我没哭。
眼泪没用,十八年前我就懂了。
我只是弯下腰,没有去捡那些银子,而是将自己带来的一个旧布包,放在了状元府的石狮子脚下。
里面,是他十八年来写废的所有策论,每一张,都有我为他誊抄修改的笔迹。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门,转身就走。
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骚动。
是陆知珩。
他穿着大红的喜袍,被众人簇拥着,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头戴凤冠的娇俏女子,想必就是丞相千金柳玉茹了。
他看见了我。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被厌恶和不耐烦所取代。
柳玉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我,娇媚地一笑,故意拔高了声音,问道:“夫君,那是谁呀?瞧着怪可怜的。”
陆知珩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警告我,让我识趣点。
我懂了。
我之于他,是寒窗苦读时的旧物,是功成名就后的污点。
我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京城很大,也很繁华。可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只觉得天大地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该去哪呢?回家吗?那个家,为了供他读书,早就被我卖了。
就在我茫然四顾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面墙,墙上围满了人。
我挤进去,看到了那张明黄色的皇榜。
当朝女帝,为解决南方水患,广招天下贤才,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凡有能者,皆可献策。
我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就活了过来。
南方水患的治理之法,陆知珩曾写过一篇策论,是我帮他改的。那篇策论,他嫌太过行险,没有呈上去。
可我知道,那才是唯一能根治水患的法子。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皇榜,周围人的议论声都消失了。
我只知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