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吐掉瓜子皮,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从鼻腔里哼出来:“梅子,赶紧的,先把地拖拖,瞅瞅这地上脏的!完了再去把鸡腿和肉弄了,动作快点,都饿着呢。”
我没应声,我的目光被电视柜旁边一个空了的精致礼品盒吸引住了。那是我同事今天结婚发的喜糖礼盒,丝绒质地,很漂亮,我本来想留着做首饰盒的。
“妈,我那个喜糖盒子呢?”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婆婆“哦”了一声,浑不在意地指了指阳台:“那儿呢吧?壮壮说要拿它装他的小汽车,我就给他了。一个破盒子,瞧你紧张的。”
我看向阳台,只见那个漂亮的丝绒盒子已经被踩得完全变了形,瘪瘪地躺在地上,旁边散落着几个脏兮兮的玩具小汽车。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闷得发疼。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没再说话,我沉默地走向卧室,想先放下包,换下这身令人疲惫的职业装,在我仅存的私人空间里喘口气。
推开卧室门,我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我的梳妆台一片狼藉!口红被拧得乱七八糟,好几支膏体都断了,YSL的方管直接拦腰折断。眼影盘被抹得五颜六色,最贵的那个哑光棕色被抠了一个大坑。最让我血压飙升的是——我那瓶省吃俭用才买来、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多用一滴的SK-II神仙水,此刻只剩下一个底儿,瓶口还残留着黏腻的精华液,显然是被人粗暴地倒出去大半瓶!
血液“嗡”一声全部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刘莉的声音恰在此时从客厅飘进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漫不经心:“哦,嫂子,我下午要出去见个朋友,忘带散粉了,就用了一下你的啊。你那个神仙水我也抹了点,脸上干得起皮……哎,我说你这东西效果也就那样嘛,根本不值那个价,以后别花这冤枉钱了。”
那瓶神仙水,是我连续加了三个月班,拿到项目奖金后,给自己的唯一奖励!
我扶着门框,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和忍耐。
我猛地转身,赤红着眼睛看向客厅。刘莉依旧瘫在沙发上,晃着那只令人厌恶的脚丫。婆婆还在嗑着瓜子,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壮壮的金箍棒终于“哐当”一声挥倒了落地灯,灯罩歪在一边,灯泡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刘峰终于抬起了头,却不是去看那盏灯,也不是来看我一眼,只是不耐烦地冲壮壮吼了一句:“壮壮!你个兔崽子!别他妈闹了!安静点!”
然后,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样,再次低下头,沉浸回他的手机世界。
啪。
我心里那根绷了整整一年的、名为“忍耐”的弦,就在这一刻,彻底崩断。无声无息,却天塌地陷。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所有为了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而做出的退让和牺牲,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讽刺和绝望。
我一步步走回客厅,脚步有些虚浮,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胸腔里那颗东西跳得又沉又慢,像擂动着最后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