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朦胧间,我恍惚身处四季如春的寝宫,墨渊眉眼含笑的为我描眉。
他摩挲我的脸颊,笑吟吟的说,这叫“举案齐眉”。
晕倒的前夕,我听到墨渊喊我的名字,着急的向我奔来,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是否为我蹙过眉?是否因我的伤口而颤栗?
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他急或不急,都不过是落在别人故事里的雨,再淋不湿我的衣襟。
倒计时第五天。
再次醒来时,我身边围满了两鬓斑白的太医,张太医匍匐在墨渊脚边。
“陛下,娘娘的身体已经经不起磋磨了,尤其是她之前被蛊......”
我打断他,直直的看着墨渊,一字一句道:“我的生死,何曾入过陛下的眼?劳动太医为我治病,这恩典太沉,我担待不起。”
墨渊眼中的担忧融化,将孝巾随手丢在被子上。
“既然没死,不必躺着了,去先帝陵前好好忏悔。”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坐上马车。
一路上阿朵雅伏在墨渊的胸口,两人时不时唇齿相缠。
他的唇压在她唇上,幽深的目光却透过她的肩,烙在我脸上。
我且看他们恩爱缱绻,喉咙像堵着一块石头。
太上皇陵建在高耸入云的山顶,青石阶蜿蜒入云。
“这三千阶,朕要你一步一叩首,用你磕头的声响,替你父母赎罪,若血渗不进石缝,便重来。”
我没有反抗,额头的血滴在阶上,转瞬被山雾吞没。
爬到半山时,我已经磕的头破血流。
阿多雅不经意的用脚碾过我的手,牵着墨渊的手撒娇:“雅雅脚疼,爬不动了,要阿渊背。”
墨渊挂了下阿朵雅的鼻尖,笑道:“好,都依你。”
望着墨渊背着阿朵雅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那年春猎。
我不过蹙眉说脚疼,墨渊便当众蹲下身,将我扛到了肩上。
我坐在他宽大的肩膀上,去摘树上的梨花,别到他的耳朵上,去吻上面的花瓣。
他耳尖泛红说要背我一辈子,却在三年后让我用额头,叩响三千道天阶。
山顶钟声响起时,我忽然笑出声来。
原来所谓的恩宠,不过是把温柔刀——
当年他扛我走过的每一句情话,都成了今日剐我的刃。
4.
终于爬到墓碑前,我近乎要昏死过去,却看见墨渊搂着阿朵雅,站在墓碑前。
“父皇母后,儿子找到一生所爱,也为你们报仇了。”
阿朵雅乖巧的献上鲜花:“二老放心,我会照顾好阿渊的。”
侍卫们按着我,强行让我磕在墓碑的地面上。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暴雨,石阶湿滑的难以落脚,我几度差点滚下去。
等回到皇宫时,天已经黑了。
墨渊正在看奏折,看到我满身狼狈,他眼底闪过一抹不忍,但很快恢复冷漠。
他将汤勺扔在我面前:“去给雅雅煮姜汤,若敢乱加东西,这双手就剁了喂狗。”
灶膛里的火光,照不暖我冰凉的手指。
我望着那火光,恍惚看见那年雪夜,我为伏案的墨渊盛汤,指尖被烫红一小块,他急的打翻了奏折。
如今同样的手在砧板上剁姜,辛辣的汁液刺激暴露在外的伤口。
或许等不到他砍我的手,这具身子就要先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