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册记载，念笙公主与国师回门之日，公主独自入宫。”
与上一次不同，这次又多了一道稚嫩而恶毒的声线。
像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两个人在我耳畔对话。
“可史书中的国师一向循礼法，怎会做出此等失礼之事？”
“西夏圣女夜观星象，称有祸事将近，遭反噬吐血危在旦夕，国师闻讯匆忙赶去。”
我不信，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出现了幻觉。
可下一秒，马车外的侍女回禀。
“驸马有要事处理，已策马离去，请公主先行进宫。”
大雪纷纷，落在我的掌心，转瞬化作冰凉的雪水。
寒意渗入肌肤，冻得我遍骨生寒。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苏景行跪在菩提树下，恳请佛祖允他还俗。
“我此生只愿为乘鸾一人还俗，如若不能娶她，我情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男人郑重的誓言犹在耳侧。
对苏景行而言，圣女顾乘鸾是他此生唯一挚爱之人。
从不让任何人触碰师尊遗物的他，会亲手捧到顾乘鸾手中，与她讲佛法。
不得离寺半步的他，会偷偷离寺，只为在人群中看顾乘鸾一眼。
曾在佛前立誓一生侍奉、口口声声色即是空的男人，却肯为顾乘鸾还俗。
甚至会私藏顾乘鸾的画像，在无人的禅房中压抑自渎。
为了顾乘鸾，苏景行破例、破戒、破空。
而我，则是破坏他与心上人长相厮守的恶人。
宫内，我按例跪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双膝跪得青紫，融化的雪水将罗裙洇开大片水渍。
我却恍若未察。
作为妖后留下的孽种，我自幼被万人践踏。
皇后的磋磨，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木然俯首参拜。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我这张与妖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凤位上的女人眼底闪过不加掩饰的厌恶。
“公主得偿所愿嫁得如意郎君，只不知是否辜负了陛下与本宫的心意？”
我拱手，将早已备好的元帕递上。
素白的帕心，一点殷红。
皇后轻轻嗤笑，下一秒，嬷嬷便上前按住我的手臂，粗暴地卷起我的广袖。
白皙的手臂上，守宫砂赫然入目。
“公主屡教不改，辜负陛下与本宫心意在先，欺瞒尊长在后，便赏公主九十九巴掌，以儆效尤！”
命令下达，嬷嬷左右开弓，响亮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与其说我是西夏公主，不如说我是任人打骂的贱奴。
“要你有什么用！你母亲勾人的本事半点没学到，一晚上都没让国师碰你！还敢来给我请安！”
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疼痛，我的声线颤抖。
“国师醉酒，故未能圆房，非我之错。”
“还敢狡辩！继续打！”
公主府遍布眼线，皇后当然知道我独守空房。
但她就是想磋磨我，她要看这张让人生厌的脸，被踩到泥里。
“母后。”一道清凌凌的声线响起。
顾乘鸾一袭白衣走进殿内，而她身后，是执伞的苏景行。
扇在我脸上的巴掌声一声比一声响亮，苏景行却仿佛听不见。
他径直越过我，连半分眼神都未曾施舍。
“你母亲最会做樱桃酪，你现在去做给圣女吃，将功补过。”皇后颐指气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