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低头摸向自己的胸口,没有氧气管的冰凉,没有肋骨硌手的尖锐,只有温热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掌心的老茧还在,是握了十年扳手的厚度 —— 这是他三十岁的身体,是他还没把沈氏农机办起来、还没被苏晚晴灌了十年毒药的身体。

“砚舟?你咋醒这么早?”

门帘被轻轻掀开,苏晚晴端着一只黑陶砂锅走进来,围裙上沾着面屑,笑眼弯弯的样子和二十年前分毫不差。砂锅盖子一掀,乳白色的汤雾冒出来,飘着股鸽子汤的鲜气 —— 就是这汤,前世他喝了整整十年,喝到最后肺腑成灰。

沈砚舟的指尖瞬间攥紧了粗布被褥,指节泛白,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却又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他记得这一天,前世就是这碗鸽子汤,让他在饭桌上说 “以后家里的钱都由你管”,也是从这天起,苏晚晴开始以 “帮他管账” 的名义,悄悄转移他后来开店的积蓄。

“昨晚梦着店里的事,没睡踏实。” 沈砚舟垂下眼,声音故意放得沙哑,像刚醒透的样子。他看着苏晚晴把汤盛进碗里,瓷勺碰到碗沿 “叮” 地响,她递过来时,手指还像从前那样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快喝吧,老中医说这汤补气血,你最近总说累,得好好养着。”

汤碗递到面前,沈砚舟能闻到汤里若有似无的怪味 —— 那是他前世从未在意的 “药味”。他抬手接过,指尖碰到碗壁的温度,却像触到了烙铁,胃里一阵翻涌。他没喝,只把碗放在床头:“等会儿再喝,我先去趟县城,跟赵叔敲定开店的门面。”

赵叔是县城农机站的老职工,前世沈砚舟开店时,赵叔帮他找过货源,后来却被苏晚晴说 “手脚不干净”,渐渐断了来往。这一世,他要先把可靠的人拢在身边。

苏晚晴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自然:“这么急?不再歇会儿?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家看念希吧。” 沈砚舟起身下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蓝布褂子,故意不看苏晚晴眼底的那点慌乱,“我中午就回来。”

走出家门时,晨光刚漫过村口的老槐树。陆野正靠在树干上抽烟,看见沈砚舟,慌忙把烟屁股踩在鞋底,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砚舟哥,这是要去县城?听说你要开店,缺不缺钱?我这儿还有点积蓄,你拿去用。”

前世沈砚舟就是借了陆野这 “积蓄”,让他顺理成章地插手上了生意。沈砚舟瞥了眼陆野袖口沾着的饭粒 —— 和苏晚晴围裙上的面屑是一个牌子的面粉,不用想也知道,今早陆野准是在他家蹭了早饭。

“不用了,赵叔说能帮我凑点。” 沈砚舟绕过他,脚步没停,“你要是没事,多帮衬着点家里,晚晴一个人带念希也累。”

这话像根刺,扎得陆野脸色变了变。沈砚舟没回头,他能想象到陆野站在原地攥紧拳头的样子 —— 前世他就是太 “实在”,没看出陆野眼里的贪念,这一世,他要让这对狗男女慢慢尝滋味。

到县城时,日头刚升到半空。沈砚舟先去了南路口的门面 —— 前世他就是租了这里,后来被陆野撺掇着换了偏僻的铺面,耽误了半年生意。他找到房东,当场付了三个月租金,签合同的时候,特意在 “承租人” 那栏写了自己的名字,没提苏晚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