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幼朵的心跳得很快,她握着桃木梳,手心里全是汗。她想起阿妹说的,椁里有膏脂,膏脂里有前辈的脸。她咬了咬牙,双手放在椁盖上,用力推了一下。
椁盖动了,发出“吱呀”的响,像骨头摩擦。她只推开一条缝,就不敢再推了——缝里透出莹白的光,光里浮着无数张脸,都是女子的脸,有的年轻,有的年老,有的睁着眼,有的闭着,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喊“救我”。
膏脂是琥珀色的,晶莹剔透,裹着那些脸,像把人封在了蜜里。膏脂中心,有一团暗红色的阴影,慢慢搏动着,像颗活的心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怨毒,阿幼朵甚至能感觉到,那阴影在“看”她,带着贪婪的光。
“啊!”阿幼朵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松开手,椁盖“砰”地合上,震得洞里的水滴都掉得快了些。她转身就跑,桃木梳掉在了地上,她都没敢捡,只觉得背后有东西在追,那股异香像绳子,缠在她的脖子上,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跑回竹楼,钻进被子里,浑身发抖。她终于懂了,阿娘说的“归位”是什么,颜蛊是什么——那根本不是什么驻颜的秘宝,是困住无数女子怨魂的地狱!她们用前辈的骨血魂灵换美貌,死后再变成新的养料,像条永远打不破的锁链,把所有玉面女子都锁在里面。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那样!”阿幼朵咬着被子,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起山外商人说过的话,说外面有大片的花田,春天开得像海,还有能跑很快的马,不像寨里,只有毒瘴和永远的潮湿。她想出去,想过普通人的日子,想有自己的孩子,想老的时候,脸上有皱纹,头发变白,而不是变成棺椁里的一捧骨粉,一团怨魂。
2 及笄礼的反抗,囚笼里的枯萎
及笄礼那天,寨里很热闹。竹楼前的空地上,摆着十二张竹桌,桌上放着蜜酒、烤兽肉,还有染了色的糯米团。女子们都穿着新的百褶裙,靛蓝的、粉红的、浅绿的,脸上涂着胭脂,是用山茶花做的,红得像血。
蚩梦嬷坐在主位上,穿着黑色的衣裙,裙摆绣着虫鸟纹,和颜蛊椁上的一样。她手里拿着个玉碗,碗里盛着一点莹白的膏脂,正是从颜蛊椁里刮出来的颜蛊。
“阿幼朵,过来。”蚩梦嬷的声音很沉,传遍了整个空地。
阿幼朵站在人群后面,穿着新的蓝布裙,却没涂胭脂。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空地上,对着蚩梦嬷摇了摇头:“嬷,我不喝。”
全场瞬间安静了。女子们的笑容僵在脸上,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恐惧。谁都知道,拒绝颜蛊,是寨里最大的禁忌,比闯禁地还严重。
“你说什么?”蚩梦嬷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没了,皮肤下隐约能看到一点纹路在动,像虫爬。
“我说,我不喝颜蛊。”阿幼朵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想用前辈的怨魂换美貌,我想过自己的日子,哪怕会老,会死。”
“放肆!”蚩梦嬷猛地拍了下桌子,玉碗里的膏脂晃了晃,“玉面容颜,是我们族存世的根本!没有这张脸,山外的土司会来抢我们,会把我们当玩物!你以为你能活下去?你以为寨里的人能活下去?”
“可我们不能一直靠这个!”阿幼朵的眼泪掉了下来,“阿娘死了,变成了膏脂里的骨粉;阿婆死了,也变成了骨粉。我们难道要一辈子做颜蛊椁的奴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