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单薄，宽大的军大衣更显得她弱不禁风，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林婉如同志，这是陈建军团长，今后由他负责你的学习和劳动。”警卫员介绍道。
林婉如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陈建军注意到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一个旧布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跟我来。”陈建军简短地说，转身走向大院西侧的空房。
房间已经简单收拾过，一张木板床，一套桌椅，炉子里生着火，驱散了屋内的寒气。
“食堂六点开饭，七点学习毛主席著作，明天一早去被服厂报到。”陈建军站在门口，语气生硬，“有什么需要可以向组织反映，但不合理的要求不要提。”
林婉如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清晰：“谢谢陈团长，我没有什么要求。”
陈建军点点头，正要离开，忽然瞥见她单薄的行李：“北方的冬天不比上海，需要厚被子吗？”
“不必麻烦，足够了。”她轻声回答，眼神却飘向窗外纷飞的雪花，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茫然。
这一夜，陈建军罕见地失眠了。
他想起自己贫苦的童年，父亲早亡，母亲给人洗衣把他拉扯大。
十五岁参军，在部队里长大，枪林弹雨中闯过来，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资本家。
如今却要照顾这样一个大小姐，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陈建军照例起床晨跑，却发现西屋的灯已经亮了。
他好奇地走近，透过结霜的窗户，看见林婉如正端坐在桌前，就着煤油灯读着一本毛选，旁边摊开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陈建军有些意外，但没有停留，继续他的晨跑。
六点半，当他回来时，林婉如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
“陈团长，请问被服厂怎么走？”她问，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消散。
“我带你去。”陈建军简短地回答。
去被服厂的路上一路无话。
到了厂门口，女工主任王大姐已经等在那里。
这位四十多岁的山东大嫂以直爽能干著称，见到林婉如，她上下打量一番，嘟囔道：“这么瘦弱，能干什么活？”
“王主任，这是组织安排的任务。”陈建军严肃地说。
“知道知道，保证完成！”王大姐赶紧表态，然后转向林婉如，“走吧，先从最简单的缝扣子开始。”
陈建军看着林婉如跟着王大姐走进厂房，她那挺直的背影在一群女工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摇摇头，转身向团部走去。
一天训练结束，陈建军特意绕到被服厂查看情况。
王大姐一见他来，立刻迎上来：“团长，这个林婉如可真不简单！”
“怎么了？耍大小姐脾气了？”陈建军皱眉。
“哪儿啊！”王大姐摆手，“我是说她的手巧！半天就学会了缝扣子，下午已经能上线了，速度比有些老工人还快！就是话太少，休息时也不跟人聊天，就坐在那儿看毛选。”
陈建军有些意外，但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按规矩来，该批评批评，该表扬表扬。”
“明白！”王大姐点头，又压低声音，“不过团长，她那双细皮嫩肉的手，一天下来全是针眼，看着怪可怜的。”
陈建军沉默片刻，只说：“革命工作没有不辛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