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然注意到她泛红的眼角，声音放轻了些，还往后退了半步，给她留出些呼吸的空间：“在最靠里的那根横梁榫卯结构里，是老木工李师傅发现的。那根梁是明代的金丝楠木，榫卯缝里填着的糯米灰浆都干硬了，李师傅用小凿子一点点剔灰浆时，才发现里面藏着这个木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宅子的飞檐斗拱里藏着三十七个暗格，是明代工匠特有的‘藏珍结构’，据说每个暗格里都有对应的营造密码，只是现在能找到的暗格还不到十个。”
雨幕中突然传来一声惊雷，震得窗棂微微发颤。桌上的账本被风吹得翻了页，第三十七页的残句 “... 三进西庑，青芜覆井...” 正好落在台灯下，墨迹在灯光的映照下，竟慢慢洇出奇异的水纹，像是有生命般在纸页上流动。苏晚晴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外婆常念的童谣，是她小时候睡前听熟的：“青芜生古井，晚晴照归人。双鱼水中游，岁岁不相离。”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景然，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的眼底映着窗外的雨帘，还有她此刻泛红的眼眶，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温和的等待。苏晚晴深吸一口气，从领口解下红绳，打开小盒子 —— 里面的半枚双鱼佩与木盒里的那半，纹路正好能对上，像是从一块玉上生生劈开的两半。
“我外婆临终前，只留给我这半枚玉佩。”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说这玉佩能找到‘藏着时光的地方’，可我找了十年，什么都没发现。直到今天看到你带来的这半枚...”
陆景然看着两枚玉佩的断口，忽然指着双鱼的眼睛说：“你看这里，断口处的玉纹是连贯的，而且双鱼的眼睛里各有一个极小的‘景’字和‘芜’字，像是特意刻上去的。”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玉鱼的眼睛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玉，“或许，这两枚玉佩合在一起，才能解开你外婆说的‘时光之谜’。”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檐角的雨线变得细长，像串起来的珍珠。苏晚晴把两枚玉佩拼在一起，完整的双鱼佩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双鱼相衔的模样，竟和账本封面上模糊的纹样一模一样。她忽然想起，外婆的书房里曾挂着一幅《明堂老宅图》，图上的后院古井旁，就画着一株青芜草，草叶间藏着两个小小的人影。
2 第二章 雨漏补书灯
接下来的七天，苏晚晴的工作室成了老宅里最热闹的角落。陆景然的施工队在屋外敲敲打打，电钻声、刨木声此起彼伏，却没怎么影响到室内的宁静 —— 陆景然特意让人在东厢房的窗外加了层隔音棉，还在门口铺了厚厚的麻袋，怕施工的灰尘飘进工作室。
苏晚晴依旧每天清晨就到老宅，先给账本换一次楮树皮浆，再用镊子将金箔剪成细条，一点点贴在残破的纸页边缘。陆景然总会在歇工时泡杯雨前龙井放在她手边，杯子是粗陶的，杯身上画着苏州的水巷，是他从老宅附近的老茶馆里淘来的。他从不打扰她工作，只是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她低头忙碌的身影，偶尔拿出图纸写写画画。
“金镶玉这种技法真奇妙，” 第七天的午后，阳光终于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陆景然看着苏晚晴给撕裂的书页包边，金箔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将残破的纸页衬得格外雅致，“一般人修复东西，总想着把残缺的地方补得看不出痕迹，可你们反而把残缺变成了装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