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发丝,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属下斗胆,”他凝视着那支随着我轻微颤抖而晃动的珠花,“想要这个。”
那步摇是母后所赐,我平日颇为喜爱。
但比起他方才那种几乎要将我拆吃入腹的眼神,这个要求显得……正常得过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我一时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警惕些。
“准了。”我急于结束这令人心慌意乱的对峙,抬手便要取下步摇。
“不敢劳烦殿下。”他却先一步动作,指尖灵巧地解开了步摇的扣环。
冰凉的金属短暂地擦过我的耳廓,带来一丝凉意。他取步摇的动作很轻,很稳,仿佛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取下后,并未立刻收起,而是托在掌心看了一眼。烛光下,珍珠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映着他深沉的眉眼。
然后,他慎重地将其纳入怀中,贴衣收好。
“谢殿下赏。”他再次单膝跪地,行礼。
仿佛刚才那个步步紧逼、几乎要将我困方寸之地的危险男子只是我的幻觉。
我看着他恭敬的头顶,心情复杂地挥了挥手:“……下去吧。身上的伤,自己去找太医看看。”
“是。”他应道,起身,后退,身影逐渐融入殿角的阴影之中,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寝殿内恢复寂静,只剩下我一人,和他残留的、若有似无的凛冽气息。
我缓缓坐回软榻,抬手摸了摸耳廓,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他指尖拂过的触感。
心跳,迟迟未能平复。
窗台上,那柄染血的匕首静静躺着,提醒着我他刚刚从怎样的险境归来,又带着怎样的心思出现在我面前。
旧的去了,新的又来。
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当年捡回来的那只小狼崽,真的长大了。
而且,他的獠牙,似乎终于对准了我。
(三)
那夜之后,流云似乎安分了几日。
他依旧如影随形,藏匿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但不再有带血的匕首突兀地出现在我的妆台或窗棂。有时我能隐约感觉到那道沉静的视线,可当我猛地回头,却只有帘幔轻晃,或是烛火摇曳。
他像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直到三日后,皇家围场秋狩。
我本不喜这等杀伐之事,但父皇旨意难违。我骑着一匹温顺的白色牝马,缀在队伍末尾,看王公贵族们纵马驰骋,弓弦响处,猎物哀鸣。
流云作为我的暗卫,自然隐在附近。我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的林间阴影里,像一道沉默的守护符。
百无聊赖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还夹杂着轻佻的口哨声。是镇北侯家那个纨绔次子,京城里有名的浪荡子。他策马直直冲向我这边,眼神黏腻,带着毫不掩饰的觊觎。
“公主殿下怎一人在此?无人相伴岂不寂寞?”他驱马逼近,几乎要撞上我的马鞍,带着酒气的呼吸扑面而来。
我蹙眉勒紧缰绳,冷声道:“放肆!”
“臣岂敢,”他笑嘻嘻的,竟伸手想来抓我的马辔头,“只是见殿下孤身一人,特来护卫……”
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我侧后方暴射而出!
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那纨绔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草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哼唧着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