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谢景行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忽然想起初入六扇门那年,一次巡逻,他旧疾胃痛复发,疼得直不起腰,想请半日假歇一歇。
那时楚寒酥看着他,语气冰冷如霜:“若吃不得这份苦,便卷铺盖走人,今日走了,往后便不必再来了。”
就因为这句话,他咬着牙冒雨走完了全程,怕耽误事还硬吞了几颗止痛丸,捱到回房时脸色白得像纸,她却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
原来她也会说“别折腾了”,原来她也有这般体贴的时候。
只是这份体贴,从不是给他的罢了。
对下属的敷衍,与对心上人的在意,本就该是两副模样。
谢景行只觉眼眶又开始发酸,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
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就不该再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绪了。
一阵冷风卷着雨丝刮过,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待情绪稍稍平复,便转身走去帮着其他衙役记录案情细节。
回到六扇门已是两个时辰后。
楚寒酥抓紧时间召集众人议事,简单分了任务,大家便各自埋头投入到繁杂的调查中。
谢景行负责梳理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
他埋首在成堆的卷宗文牍里,一笔一画地核对记录,直到深夜倦意难挡,才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见有人轻唤他的名字,猛地一颤,瞬间惊醒,一件素色常服从他肩上滑落,掉在案上。
谢景行一怔,伸手捡起,指尖触到衣襟内侧绣着的小字“楚”,正是楚寒酥之物。
04
寅时末的房间,烛火只剩残焰摇曳,多数同僚已伏案小憩,四下静得只余窗外虫鸣。
谢景行捏着楚寒酥那件素色常服,指尖在衣襟绣字上摩挲许久,才从怔忡中缓过神来。
他起身环顾,房里空荡荡的,并无她的身影。
掌心攥得发紧,分不清那布料上残留的温意,是她平日里的体温,还是自己方才伏睡时染上的热气。
这般越矩的亲近,于他们之间,原是头一遭。
心湖乱作一团,谢景行想着去后院井边掬把冷水醒醒神,回头好把卷宗理完。
刚走到书房门口,便闻走廊那头传来楚寒酥的声音,比往日温和许多:“这案子劳你费心,待了结后,跟我回去用顿便饭吧。”
谢景行脚步一顿,从未听过她用这般柔缓的语调说话。
他悄悄探首望去,果见廊下立着的另一人是江临舟,那位医术精湛的江医师。
江临舟闻言浅笑颔首:“好,前些时日便应了伯母要去探望,正合我意。”
指尖骤然僵冷,谢景行缩回身子,背抵着冰冷的廊柱。
楚寒酥要带江临舟回楚家?
他们......已是准备成亲了么?
楚伯母素来盼着她早日成家,如今她既有了属意之人,婚事怕是很快就要提上日程了吧?
清晨的凉风穿廊而过,卷着露气扑在脸上,谢景行只觉心口和这风一样,凉得透彻。
他无声退回书房,走到案前摊开手,才见掌心竟被自己攥得泛红。
不该在意的。
她是邻家姐姐,如今觅得良人,他该笑着祝福才是。
沉默片刻,谢景行捧着那件常服,轻步走到楚寒酥的隔间,将衣物整齐叠放在她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