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藏今阁”里刚送走一位纠结于价格的客人，难得的清净下来。窗外的秋阳斜斜照进来，把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照得懒洋洋的。我正拿着软布，心不在焉地擦拭着一个仿雍正年的粉彩小碟，脑子里还在回味前几天苏晚那件事。
皮相之劫，人心之魔。陈伯这话算是说透了。经了这几桩事，我自觉看人看物的眼光都毒辣了不少，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就在这当口，门上的铜铃响了，声音干涩迟疑，像是进来的人没什么力气。
我抬头一看，心里下意识地就咯噔一下。
进来的不是顾客，倒像是个逃难的。是个中年男人，约莫五十上下，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窝深陷，眼圈乌黑，胡子拉碴，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像是穿了半个月没换，浑身散发着一股廉价烟味和汗味混合的颓丧气。他站在门口，眼神惶恐不安地四下扫视，像是怕被什么东西追上一样，双手紧紧抓着一个破旧的公文包，指节都攥得发白。
“请……请问……”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你们这儿……收东西吗？或者……能不能……帮人看看……东西？”
这开场白，这气质，太熟悉了。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放下手里的碟子：“先生您请进，慢慢说。有什么东西想让我们看看？”
他像是没听见，依旧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街面，这才踉跄着走进来，几乎是扑到柜台前，把那个公文包死死按在台面上，声音带着哭腔：“老板……我不是来卖钱的……我是来……我是来求救的！这东西……这东西它害人！谁沾谁倒霉！邪门！太邪门了！”
又来了。我心里默念一句，面上尽量保持平静：“您别急，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个邪门法？”
他哆哆嗦嗦地打开公文包，在里面翻找了半天，好像那是什么洪水猛兽的巢穴。 finally，他捏着一个什么东西，猛地抽了出来，像是甩掉一条毒蛇一样，把它丢在了柜台上。
那是一个锦囊。
一个样式很老的锦囊，大概有巴掌心那么大，用的是暗绿色的锦缎，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起毛，颜色也晦暗不堪。上面用金线和黑线绣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扭曲的缠枝花纹，那花纹看久了让人有点眼晕，枝蔓缠绕间似乎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符号，透着一股子邪气。锦囊口用一根同色的细绳系着，绳头都黑了。
一股淡淡的、像是枯草、陈年老药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味，从锦囊上散发出来。
“就……就这玩意儿！”男人指着锦囊，手指都在发抖，“我……我半个月前在老家旧货市场地摊上买的，看着好看，没几个钱……就当买个玩意儿……”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极度后悔和后怕的神情：“谁知道……谁知道买了它的第二天，我打麻将就赢了一大笔！手气好得吓人！真的，从来没那么好过！”
他说到赢钱时，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光彩，但立刻就被更大的恐惧淹没了：“我……我当时高兴疯了，觉得是捡到了聚宝盆……可……可就在我拿着钱回家的路上，我就接到电话……我儿子……我儿子在学校打球，突然就晕倒了！送医院一查……急性白血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