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雨依然下个不停。陆府里的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无人安眠。
第三章
晨光刚掠过南京城的屋檐，陆府的下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沈静仪早早醒来，推开窗户，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异样的气息——不只是雨后泥土的芬芳，还有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和淡淡的腐败气息。
她皱了皱眉，这种气味她太熟悉了。
早餐时，陆执年已经出门，只有林书瑶坐在餐桌前，优雅地啜饮着咖啡。看到沈静仪，她放下杯子，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沈姐姐起得真早，睡得好吗？"
"还好，谢谢关心。"沈静仪坐下，为自己盛了一碗白粥，"林小姐知道城里是不是有什么疫情？"
林书瑶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姐姐怎么这么问？"
"空气里有霍乱的气味。"
"气味？"林书瑶轻笑，"姐姐真会说笑，病怎么会有气味呢？"
沈静仪不再解释，安静地用完早餐。刚放下碗筷，周勉匆匆进来，脸色凝重："林小姐，将军让我通知您，今天城内戒严，请您不要外出。"
"出什么事了？"林书瑶放下咖啡杯。
"下关区爆发急性腹泻病，已经死了十几个人。怀疑是霍乱。"
沈静仪站起身："我去换衣服。"
周勉一愣："夫人您..."
"我在北方处理过三次霍乱疫情。"沈静仪已经转身走向楼梯，"告诉陆执年，我需要通行证和医疗许可。"
林书瑶盯着沈静仪的背影，指尖在咖啡杯沿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京中央医院已经乱作一团。走廊上挤满了呻吟的病人，家属的哭喊声和医生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疾病特有的腐败气息。
沈静仪穿着简单的白色旗袍，头发挽成一个利落的髻，正蹲在一个昏迷的老人身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脉搏细速，皮肤弹性差，典型的重度脱水。"她抬头对旁边的护士说，"立即建立静脉通道，补充生理盐水，再加5%的葡萄糖。"
护士犹豫地看着她："您是..."
"她是沈医生。"周勉上前一步，亮出陆执年的手令，"按她说的做。"
沈静仪已经转向下一个病人，快速检查后迅速口述医嘱。她的动作娴熟而精准，在混乱的医院里如同一股清流，所到之处带来一丝秩序。
"你从哪里学的医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医生忍不住问。
"燕京大学医学部，1930届。"沈静仪头也不抬，正在为一个孩子做腹部触诊，"这孩子不是霍乱，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
"不可能！所有腹泻病人都按霍乱处理，这是防疫规定！"
沈静仪站起身，直视对方的眼睛："霍乱腹泻是米泔水样便，无里急后重；痢疾才有脓血便和里急后重。这孩子是转移性右下腹痛，麦氏点压痛阳性，明显是阑尾炎。耽误了手术会死人的。"
医生被她专业的态度震住，连忙招呼护士准备手术。
就这样，沈静仪成了医院里最忙碌的人。她不仅诊断病人，还迅速组织起一套分诊系统，将真正需要隔离的霍乱患者与其他病人分开，大大提高了救治效率。
傍晚时分，陆执年带着一队军官来到医院视察。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眉头紧锁地听取院长的汇报，目光却不自觉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