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口不择言地发泄着我的屈辱感。
“我命令你!以后下班,必须在外面找个公共厕所把这身破烂给换了!穿得像个体面人再进这个家门!听见没有?”
李雪琴站在玄关,没有换鞋,也没有放下手里的工具桶。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就那么看着,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过了许久,她才轻轻说了一句:“知道了。”
这种平静让我更加愤怒。
我所有的怒火,就像一拳重重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无处着力,反而把自己震得生疼。
权威被挑战的感觉,让我几乎要失控。
周末,儿子张伟和儿媳王莉照例回来“啃老”。
一进门,王莉就夸张地嚷嚷起来:“爸!您又买进口车厘子啦!还是3J的!真舍得!”
她一边说,一边拈起一颗塞进嘴里,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还是我爸会生活,跟着您,我们才能沾光。”
我被她捧得通体舒坦,大手一挥:“喜欢吃就多吃点,吃完了爸再给你买!”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当然,这个“一家人”里,不包括默默在厨房和餐桌间忙碌的李雪琴。
王莉吃了几口饭,突然话锋一转,用一种假惺惺的关切语气对李雪琴说:“妈,我听张伟说,您现在在做保洁啊?哎呀,那多辛苦啊,又脏又累的。要不,让张伟给您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比如去超市当个收银员什么的,也比这个体面点。不然我们跟朋友出去,都不好意思说我婆婆是做保洁的。”
她的话音刚落,我立刻附和:“莉莉说的对!雪琴,你听听,连孩子们都觉得丢人!你这工作,是该换换了。”
我感觉儿媳简直是我的“嘴替”,说出了我一直想说又拉不下脸直接说的话。
一直沉默吃饭的李雪琴,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那碗沿和桌面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在饭桌上异常清晰。
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闪躲,而是直直地看向王莉,然后又转向我。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说完,她就站起身,径直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和张伟、王莉都愣住了。
这是几十年来,她第一次在饭桌上公开反驳我,挑战我的权威。
我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盘旋。这个家,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脱离我的掌控了。
03
那阵熟悉的胸痛,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像是有一把钳子死死夹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李雪琴打了120,我被紧急送往医院。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医生的表情很严肃,他拿着我的CT片,指着上面的阴影对我说:“张师傅,你这个情况不太好,心脏主动脉堵塞超过70%,是十年前搭桥手术的旧病复发,必须立刻住院,准备进行二次手术。”
躺在惨白的病床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心里的恐慌被一种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