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光线晦暗，熟悉的清冷气息包裹上来，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这里的一桌一椅，一帘一幕，都曾浸满我愚蠢的憧憬和濡慕。如今再看，只剩虚假和讽刺。
临阙并未端坐于高处的云床，他就站在大殿中央，负手而立。雪白的道袍纤尘不染，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侧脸轮廓依旧完美得不似真人，是足以令整个修仙界倾倒的清冷禁欲。
他慢慢转过身。
目光落在我身上，从上到下，缓慢地扫过，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彻底悖逆常理的物品。没有惊诧，没有慌乱，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仿佛我的死而复生，我的诡异归来，我的厉声质问，都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在他即将圆满飞升的道境之上，连拂拭的必要都没有。
“云岫。”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清冽如冰泉击玉，听不出半分波澜。
“神魂俱灭者，不入轮回。”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探究的微澜。
“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
啊。在他眼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从前是 useful 的东西，现在是 anomalous 的东西。
心核处传来一阵尖锐的抽搐，是系统模拟的痛觉，还是那早已被捏碎的真心残存的幻痛？我分不清。
我迎着他的目光，向前又走了一步，靴底踩在光可鉴人的寒玉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师尊希望我是什么？”我偏着头，笑容天真又残忍，“是来找您索命的厉鬼？是天道降下的业障？还是您飞升路上，一个微不足道、却怎么都甩不掉的……小瑕疵？”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丝诡异的雀跃：“弟子愚钝，请师尊明示。”
临阙静默地看着我，片刻后，极轻地缓声道：“痴妄。”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判定。仿佛我的一切言行，都只是走火入魔后的疯癫呓语，不值一哂。
他甚至不再看我，目光微转，落向殿外依旧死寂的云海，淡淡道：“散去执念，尚可残存几日。若生事端，”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却字字冰冷，重若千钧。
“形神俱灭，此次，再无侥幸。”
威胁。赤裸裸的、基于绝对实力的碾压式威胁。他甚至不屑于问我如何归来，有何目的。在他绝对的强大面前，一切异常都只是亟待抹平的噪音。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我，仿佛我真的只是一缕即将自行消散的幽魂，不值得他再多投注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他转身，欲向殿内深处走去。
那姿态，那般自然而然，仿佛刚才我只是进来请了个安，而他随意打发了我一般。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那层故作轻松的表象。
“执念？”我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撕裂了殿内虚假的平静，“师尊说得对！弟子确有执念！”
我猛地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虽然那里早已空无一物，只有系统勉强维持的幻象和沸腾的恨意。
“弟子的执念就是这里！是被您亲手挖出来的那个洞！是冷！是诛仙台下万鬼撕咬的痛！”
我的眼眶滚烫，却流不出一滴泪，只有干涩的灼烧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