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了指远处飘扬的“鸿”字旗，“鸿义帮沈清晏。”
他抿唇低头，带着戒备地问我，“为什么帮我？”
听到他的问题，我突然笑了。
“为什么？国难当头，你我都是中国人，我帮你，还要被问为什么？还是在你们这些读书人眼里，我们这样的人，就只会欺男霸女，烧杀抢掠，跟那些侵略者没有区别？”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多谢沈姑娘！”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顾砚辞慌忙鞠躬道歉。
“那就跟我走！”
2、儒商与枭雄
鸿义帮的据点藏在弄堂深处，是栋带天井的老洋房，一楼摆着父亲留下的红木桌，如今成了我处理帮务的地方。
顾砚辞换了衣服再进来时，我正对着前线送来的缺粮清单皱眉。
听见弟兄通报“松雪斋顾公子到”，看到她穿了件新的青布长衫站在我面前，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文弱公子，居然丝毫没有惧色。
他袖口烫得平整，胳膊上的伤用白纱布仔细裹着，手里还拎着个蓝布包。
我靠在椅背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顾公子就不怕我扣下你，再讹松雪斋一笔？”
他坐下，打开蓝布包，拿出一叠银票推过来，指尖都没碰着桌面的木纹。
“沈帮主救了古籍，又护我脱身，这点钱算补偿。按文保的规矩，这批宋刻本需存入恒温库房，还要定期修复，鸿义帮……恐怕不适合存放。不知沈帮主能否……”
他支支吾吾，应该是没想好，在这样动荡的时局下，什么地方是这批古籍的安身之地。
我扫了眼银票，数额不小，却没碰。
“顾公子是觉得，我这里是糙人待的地方，会糟践了你的宝贝？”
我话里带了点刺，手下的弟兄都沉了脸。
他却丝毫未慌，只抬头看我，“沈帮主误会了，不是轻视，是术业有专攻。就像沈帮主用枪护地盘，我用规矩护文物，咱们各有各的法子。”
“法子？”我拿起桌上的镇纸，往桌面一砸，“昨天若不是我用‘糙法子’，你的古籍早被日本人运上船了，哪还有机会跟我谈规矩？”
我也不是想为难他，只是，我也想知道文人的风骨在这样的局势下是否有用。他可以不把东西交给日本人，就一定能保证不让他们流失海外吗？
他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本线装书，正是昨天他护着的《金石录》抄本，“沈帮主看这页。”
我接过来，指尖触到泛黄的纸页，竟比想象中柔软。
他指着页边的墨迹，“这不是污渍，是标记。后面夹着张地图，标着郊区的一座古墓，里面有更多唐代碑刻。而那片地方，日军下周就要接管了。”
我翻到书末，果然摸出张叠得整齐的麻纸地图，上面的记号画得精细，还标着“禁运”二字。
我心里猛地一沉，日军要的恐怕不只是这批宋刻本，是想把整个江南的文物都挖走。
“顾公子，你的规矩能修复保存文物，却挡住日本人的枪。”我把地图放在桌上，指腹摩挲着纸面的纹路。
他看着地图，脸色发白，却还是攥紧了抄本，“可我不能让古籍毁在争斗里，更不想毁在我手里……”
“没人要毁它。”我打断他，把银票推回去，“古籍暂时放我这，我派弟兄守着，按你的要求找恒温库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