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晚,妈对不起你……”她拉着我的手,力气突然大了些,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眼神里满是愧疚,“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还让你跟着我受苦……你去找到他,问他要回……该给你的东西。”

我用力点头,眼泪砸在母亲的手背上,混着她的眼泪一起,冰凉一片:“妈,你别说话了,医生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一起过好日子,我带你去大城市,带你吃好吃的。”

可她只是笑,笑得很轻,像羽毛飘落在心尖上,又痒又疼。那天下午,她的手突然垂了下去,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刺耳的警报声里,我抱着她的身体,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我没有妈妈了,那个为我炸了十几年油条、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我的妈妈,走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几个老街坊来帮忙。王阿姨给我端来一碗热粥,红着眼眶说:“秀琴这一辈子,太苦了。”我没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粥,粥是热的,可我心里却冷得像冰。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站在空荡荡的小屋里,看着墙上贴满的我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每张上面都写着“三好学生”,母亲总说,这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东西,可现在,这些奖状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放在桌上,是母亲亲手帮我收起来的。红色的封皮上,印着重点大学的校徽,她走的前一天,还在说等我开学,要送我去学校,要看看大城市的样子,要给我买件新衣服。

我把通知书放进包里,又揣好那张旧照片,锁上了门。钥匙从指缝间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和过去的二十年告别。这扇门后面,有我清晨五点闻惯的炸油条油烟味,有冬天里母亲给我暖脚的热水袋,有她生病时强撑着做的鸡蛋面。可现在,这里只剩下回忆,和母亲没说完的话。

大学四年,我没回过一次家。

我白天上课,晚上去餐厅端盘子,周末去做家教,寒暑假还去发传单。别人在逛街、看电影的时候,我在计算这个月的房租和学费;别人在谈恋爱、买新衣服的时候,我在图书馆里刷题,争取奖学金——我知道,只有变得更优秀,才有资格站在顾家人面前,为母亲讨回公道。

我把母亲的照片放在钱包里,累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照片里的母亲笑得温柔,好像在说:“晚晚,加油,妈妈在看着你。”有一次发传单被雨淋了,钱包湿透,照片也皱了,我抱着钱包坐在路边哭,像抱着母亲的最后一点念想。

毕业那天,我穿着租来的学士服,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和他们的父母。有人抱着父母哭,有人笑着合影,只有我,手里攥着钱包,里面是母亲皱巴巴的照片。风一吹,学士服的衣角飘起来,我轻声说:“妈,我毕业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为你讨回公道。”

我买了去顾宏业公司所在城市的高铁票。坐在高铁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像揣着一块火炭,又烫又沉。我查过很多关于顾氏集团的资料,知道顾宏业是董事长,知道顾老太是顾家的掌权人,知道苏曼是他的原配妻子,他们还有两个女儿——她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和母亲,却在四线小城里,吃了二十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