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超时订单
六月的江城像个扣在火炉上的蒸笼，傍晚一场雷暴劈下来，滚烫的空气里立刻飘起湿腥的热气。
林舟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裤腿卷到膝盖，溅得满是泥点，手机导航里“还有5分钟超时”的提示音，比头顶的雷声还让他心焦。
订单地址是“江湾壹号”——江城最扎眼的富人区，门口的石狮子都镀着层柔光。林舟捏着车把的手心全是汗，不是怕超时罚钱，是怕小区保安又拦他。
上次送这里的单，保安盯着他的破电动车翻了个白眼：“外卖车不能进，自己扛进去。”那天他抱着三盒小龙虾，在三十多度的太阳下走了两公里，送到时虾都凉透了。
雨砸在头盔上“噼里啪啦”响，林舟拐进江湾壹号的辅道，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个美妇。
黑色真丝长裙贴在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腰线，头发湿了几缕贴在脸颊，手里攥着个鳄鱼皮手包，却没打伞，像是在等什么人。
“师傅，麻烦让让！”林舟按了按车铃，怕溅到她身上泥。
女人转过头，林舟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不是惊艳，是她眼里的劲儿——明明浑身湿透，却半点没露狼狈，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像暴雨里开得正盛的黑色玫瑰。
“你是送外卖的？”女人开口，声音比雨声还凉，“3栋1801的单，是你吗？”
林舟愣了愣，赶紧点头：“是！您是顾女士吧？这就给您送上去。”他刚要掏手机确认，女人却指了指他的电动车筐：“不用，我跟你一起。”
“啊？”林舟懵了，江湾壹号的业主，哪有跟外卖员一起挤电动车的？
女人没管他的愣神，径直走到电动车旁，单手抓住车后座的扶手：“走吧，超时要扣钱吧？”她指尖擦过林舟的胳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林舟咽了口唾沫，发动电动车时手都在抖。车后座的女人很轻，却让他觉得整个车都沉了几分。雨丝斜斜地打进来，他想让她往伞下躲躲，又怕显得唐突，只能闷头往前骑。
“你这车，挺旧的。”女人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飘起来。
“嗯，骑三年了，修修补补还能用。”林舟盯着前方的路，“以前是送快递的，去年转行送外卖，这车上回换电瓶花了八百，肉疼好几天。”
女人没接话，过了会儿才说：“前面左拐，走地下车库入口。”
林舟照着她说的走，进了车库才松口气——不用扛着外卖爬楼了。停稳车，他拎起外卖袋递给女人：“顾女士，您的餐到了，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话没说完，女人却从包里掏出张百元大钞递过来：“不用找了，好评我会给。”
林舟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公司规定不能收小费，您扫码付就行。”他掏出手机要扫收款码，女人却把钱塞到他兜里，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衣料，又很快收回。
“算我请你喝瓶水。”她转身往电梯口走，黑色裙摆扫过地面，没再回头。
林舟捏着兜里的百元钞，手心烫得厉害。他看着女人走进电梯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泥的裤脚，突然觉得这暴雨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