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吧。”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内侍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他一人。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寒风卷着雪沫扑进来，他却像毫无所觉，目光落在宫外那片白茫茫的天地，不知在想什么。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墨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姿窈窕，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当年安乐郡主的影子，只是更沉静，也更……像一件精致的、没有灵魂的摆设。
“主上，”女子屈膝行礼，声音柔婉，“该用晚膳了。”
谢之行没有回头，只是问：“今日，又有多少人来求见？”
“回主上，有吏部尚书、户部侍郎，还有……”女子报了几个名字，都是如今朝堂上的实权人物。
谢之行冷笑一声：“让他们等着。”
女子应了声“是”，却没立刻退下，犹豫了一下，又道：“主上，外面雪大，仔细冻着。”
谢之行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眼曾映出无数血腥与疯狂，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很像她。”他忽然说。
女子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垂眸道：“奴婢蒲柳之姿，怎敢与郡主相比。”
“不是说你像安乐，”谢之行走近几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是像……阿烬。”
阿烬，是他为我取的名字。在遇到我之前，他没有名字，只是个在污泥里挣扎的野狗。是我，给他取了“谢之行”这个名字，也叫他“阿烬”，希望他能像灰烬里的火种，终有一天能燃起微光。
蒲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强作镇定：“主上说笑了，奴婢……”
“下去。”谢之行打断她，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冰冷。
蒲柳不敢再多言，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谢之行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上是江南水乡的景色，小桥流水，乌篷船悠悠划过，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正坐在船头，手里拿着支刚折的柳条，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我。是他偷偷让画师画的，画得并不像，可他却视若珍宝。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着画中我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阿烬，”他低声说，“你看，这天下都是我的了。可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了。”
没有回应，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他猛地收回手，一拳砸在墙上，壁画应声碎裂，木屑簌簌落下。他看着那破损的画面，眼神又开始变得疯狂。“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护住你？”他低吼着，“可我护住了啊！我护住了我们的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再伤害你了！”
他像个受伤的困兽，在空旷的大殿里咆哮，却只引来更无边的死寂。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静下来，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
第二天，雪停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之行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走出了宫殿。
他没有去早朝，也没有召见任何大臣，只是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着。宫人们远远看见他，都吓得低头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