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说得急切,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不像是在撒谎。

我心里那点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干这行久了,总能听到些奇奇怪怪的传说,什么上了年头的古物容易附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亲身碰上,这还是头一遭。

我看向陈伯,想征求他的意见。老头却像是又睡着了,一点反应没有。得,这意思就是让我自己掂量着办。

“您别急,先让我看看东西成吗?”我定了定神,对那男人说。

男人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他怀里那个布包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条案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那里面不是个物件,而是个随时会惊醒的婴儿。

他一层层揭开那块灰布。里面露出来的,是一面铜镜。

镜子不大,比人脸盘略大一圈。黄铜材质,背面铸着极其繁复精美的缠枝莲纹,莲瓣层层叠叠,枝蔓蜿蜒缠绕,工艺相当精湛,透着一种古朴厚重的美。但镜身布满了斑驳的绿色锈迹,边缘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发黑氧化了。最关键是那镜面,水银镀层脱落得厉害,布满了一块块灰暗的斑块,照出来的人影模糊不清,扭曲变形。

我拿起镜子,入手的第一感觉就是沉,异常的沉。而且那股子冰凉劲儿,透过手套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不像是一般的金属凉,倒像是三九天里握着一块冰,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仔细看着背面的纹路,又用手指摸了摸镜面的磨损程度,心里大概有了点数。这镜子,看风格和工艺,应该是清末民初那会儿的东西,年头是有了。品相差了点,但这种缠枝莲纹饰寓意吉祥,在民俗收藏里挺受欢迎,好好清理一下,转手肯定能赚一笔。

至于他说的邪门……

我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他正紧张地盯着我,双手不安地搓着。

“师傅,您看……”我转头朝里屋喊了一声,心里还是没底。

“自个儿看中的东西,自个儿拿主意。”陈伯的声音懒洋洋地飘出来,“亏了赚了,都是你的造化。就是记住一点,有些东西,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等于没说。

我又看了看那男人焦急惶恐的脸,再看看手里这面虽然破旧但艺术价值不错的铜镜。贪念到底还是压过了那一点点不安。这东西,他急着出手,价格肯定压得很低,一转手就是利润。

“行吧,”我摘下眼镜,尽量让自己显得很为难,“东西是老东西,就是这品相……确实不太好处理。您打算什么价出?”

男人报了一个低得离谱的数字,低到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还价了。

“成,就按您说的这个价。”我痛快地答应了,转身去柜台拿钱。男人拿到钱,点都没点,胡乱塞进口袋里,像是甩掉了什么烫手的山芋,连声谢谢都没说,拉开门就一头扎进了雨幕里,瞬间就看不见影了。

那速度,快得像是后面有鬼在撵他。

我拿着那面铜镜,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有点毛毛的。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里屋若有若无的京剧声。

陈伯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手里的铜镜。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过来,从我手里接过那镜子,随意地翻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