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恐怖片里那种面目狰狞的鬼怪,没有流血的眼睛,也没有裂到耳根的嘴角。可这种极致的安静和悲伤,反而像一只无形的手,更紧地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
我们就这样隔着冰冷的镜面,诡异地“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僵硬的身体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喉咙干得发紧,尝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挤出一点气音:“你……你是谁?”
镜中的男子毫无反应。他的影像依旧稳定地存在于晃动的“水波”之后,眼神空洞地望着我的方向,却又像是穿透了我,望着某个遥远不可及的地方。
他听不见?
我猛地想起陈伯的话——“一段卡住的记忆”、“一种情绪的影子”。
难道他真的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而只是……一个残留的影像?一个被困在时间碎片里的印记?
这个念头让我的恐惧减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好奇,有怜悯,还有一丝面对未知历史痕迹的震撼。
我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又靠近了一步,几乎把脸贴到了冰凉的镜面上,试图看得更清楚。他穿着的那件淡青色长衫,料子看起来是绸缎的,领口和袖口绣着细致的暗纹,但样式明显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他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透着一种旧式书香门第的讲究。
他的脸色很苍白,不是病态的白,而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白皙。他的五官很清秀,鼻梁挺直,嘴唇薄薄的,紧紧抿着,下颌的线条显得有些倔强。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市井百姓。他更像是我在那些发黄的老照片里看到过的,民国时期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少爷或者文人。
可他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面镜子里?他的执念又是什么?
我尝试着伸出手指,颤抖着,再次点向镜面。
指尖传来的依旧是坚硬冰冷的触感,无法穿透分毫。镜中的影像因为我的动作而微微扭曲晃动,但那双忧郁的眼睛依旧固执地存在着。
他看得见我吗?他能感知到我的存在吗?
我心里充满了疑问。工作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工作台的工具架上。我拿起一支铅笔,又抽过一张用来拓印碑文的宣纸。犹豫了一下,我在纸上慢慢写下两个大字:“你好?”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纸张举到镜子前,对准了镜中男子的脸。
他的目光似乎动了一下!不再是那种穿透一切的虚无,而是……微微聚焦了一些,落在了那两个字上!
有效果!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阵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暂时压过了恐惧。他果然能感知到!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困惑和……焦急。他微微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像是在努力说着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见。
沟通的障碍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放下纸笔,有些沮丧。这该怎么办?
镜中的男子似乎比我更焦急。他抬起一只手——他的手很修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试图触碰镜面。在他的视角里,他触碰的或许不是镜子,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他的手掌贴上“水面”,镜面在我这边看来,泛起更剧烈的涟漪,他的影像也因此更加模糊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