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她顿了顿，目光移向别处，仿佛不忍心看我的表情，“你爸爸……出现了。”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帮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给我妈找了最好的医生，安排了最好的病房。他为我摆平了所有麻烦，让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活下去。”
苏晚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我心里的那片死水，激起一圈又一圈冰冷的涟漪。
“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句话：
“嫁给他。”
所以，这就是真相。
这就是她口中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不是不合适，而是没资格。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愤怒、不甘、怨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的心疼。
我心疼她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一切，在我为了未来埋头苦读的时候，她却在为了生存苦苦挣扎。
我心疼她在我面前故作坚强，用最伤人的话推开我，却把所有的苦楚都自己咽下。
更让我感到荒谬和可笑的是，那个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是我的父亲。
而那个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的人，也是我的父亲。
他用金钱买断了她的未来，也买断了我的爱情。
“所以，你就答应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有的选吗？”苏晚反问我，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陈醉，你活在象牙塔里，你不知道没钱的日子有多可怕。我不能看着我妈去死，更不能……看着我自己去死。”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什么鸿沟，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的世界里有蓝天白云，有诗和远方。
而她的世界，只有狂风暴雨，和为了活下去的苟延残喘。
我缓缓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要像从前那样，将她拥入怀中。
可我的手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地垂下。
她现在是苏晚，却不再是我的苏晚。
她是陈立军的妻子，是我的……后妈。
我们之间，隔着伦理，隔着道德，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名为“父亲”的屏障。
“对不起。”我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一无所知。
对不起，我误会了你，伤害了你。
苏晚摇了摇头，眼泪终于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砸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不怪你。”她哽咽着说，“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感情。”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可是，真的能过去吗？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从相识，到相爱，再到被迫分离。
像是要把这三个月来所有的空白都填满。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我父亲，那个像一道巨大阴影一样笼罩在我们头顶的男人。
我们就这样，在秋夜的凉风里，默契地为我们那段早已夭折的爱情，举行了一场迟来的，只有两个人的葬礼。
天快亮的时候，苏晚才离开我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