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想象中那个带着复杂表情、或许依旧挺拔的沈牧。
完全不是。
苏晚的心脏沉了下去,一种强烈的不安迅速攫住了她。她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有些发僵地操作着放大那个画面。
监控镜头拉近。
跪着的男人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双手。
他手里举着一个用硬纸板做成的牌子,雨水正疯狂地冲刷着牌面,但上面用粗黑的、仿佛带着绝望的马克笔写下的大字,依旧清晰无比——
“骨髓配型求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看不真切,但那个名字……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沈牧。
即使他苍老潦倒得几乎脱了形,即使他被雨水冲刷得如此狼狈,她依然认出来了。是他。
那场暴雨里决绝离开的人,十年后,以这样一种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重新跪倒在她的门前。
骨髓?求助?
荒谬感夹杂着刺痛,瞬间席卷了她。
就在此时,她的目光猛地被男人脚边的东西吸引——那是一个半透明的文件袋,被他用膝盖死死压着一角,似乎生怕被雨水卷走。即便如此,袋子里一张纸的边缘还是被雨水浸湿了,卷翘起来。
而露出的那一小部分……
苏晚的呼吸彻底停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她的指尖,正捏着另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文件。是十分钟前,她的助理亲自送来的。来自一家顶尖私立医院的加急密封件,收件人写的是她的名字。
助理当时表情有些困惑,只说:“苏总,医院那边强调,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好像是……一份病危通知书的副本,但患者姓名和关系栏……”
她当时正忙,随手接过放在了桌上。
直到此刻。
直到看见监控里沈牧跪在雨中的身影,看见他膝盖下压着的那个文件袋。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炸得她头皮发麻。
她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文件上。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将那份对折的文件展开。
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白纸黑字,冰冷刺目。
【病危通知书】
患者姓名:沈思晚
年龄:5岁7个月
诊断:极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病情急剧恶化……骨髓移植为唯一可能救治途径……危殆……
家属签字:沈牧
与患者关系:父女
通知时间:……
“沈思晚”。
思晚。
苏晚看着那个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针,扎进她的眼睛里。
巨大的嗡鸣声在她脑海里炸开,盖过了窗外倾盆的暴雨声。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在急速褪去、坍缩,最终凝固成监控屏幕上那个跪在暴雨里、举着求救牌的男人,和她手中这张轻飘飘、却重得让她几乎无法承受的纸。
雨还在下,疯狂地拍打世间万物。
门铃沉寂了下去。
只剩下绝望的雨声,填满了所有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