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宴暗涌
凌府的夜宴,向来是京城里数得上的盛事。
琉璃灯盏映照着雕梁画栋,丝竹声悠扬婉转,穿梭其间的侍女们裙裾飘飘,如同流动的画卷。今夜府中高朋满座,朝中官员、世家子弟、富商巨贾齐聚一堂,推杯换盏间,言笑晏晏。
凌家双姝自然也在席上。
姐姐凌清身着月白云纹锦缎裙,乌发绾成温婉的堕马髻,仅簪一支碧玉玲珑簪。她端坐在母亲下首,姿态优雅,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不时轻声细语地与身旁的贵女交谈。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凌家大小姐果真仪态万方,堪为闺秀典范”。
相比之下,妹妹凌澈就显得“不拘小节”得多。一身绯红色骑射服在锦衣华服中格外扎眼,墨发高束成马尾,不施粉黛。她坐在姐姐对面,明显有些不耐烦,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时不时飘向厅外,仿佛随时准备离席。
“澈儿,”主位上的凌老夫人微微蹙眉,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注意仪态。”
凌澈撇撇嘴,稍稍坐正了些,却在对上姐姐投来的目光时,悄悄做了个鬼脸。凌清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母亲不必过于苛责澈儿。”坐在老夫人右下首的凌文渊笑着打圆场,他年近四十,面容儒雅,眼神温和,蓄着修剪得宜的短须,一身深紫色锦袍更显气度不凡,“澈儿性情率真,颇有我凌家儿女的英气。女孩子家,活泼些也好。”
他说着,目光转向凌清,语气愈发慈爱:“倒是清儿,近日气色似乎又弱了些。可是换了季,身子不适?”他抬手招来侍立一旁的丫鬟,“去将我前日得的那个紫檀木盒子取来。”
丫鬟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个精巧的木盒。凌文渊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枚色泽莹润的玉白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宫里太医特意配制的‘雪参养荣丸’,最是温补。我惦记着清儿体弱,特地求了些来。”他将盒子推向凌清的方向,语气关切,“每日一丸,温水送服即可。若有效验,二叔再为你去求。”
凌清起身,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婉:“谢二叔挂怀,总让二叔费心,清儿心中难安。”她接过盒子,指尖微凉。这药,二叔已断断续续送了一年有余,她每次服用后确觉身体暖融,精神稍振,只是……偶尔会伴有些许心悸和短暂的视线模糊。她只当是自己体质太虚,受不住大补之故。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凌文渊摆摆手,笑容和煦,“兄长去得早,我这做叔叔的,照顾你们姐妹是分内之事。”他话语诚恳,眼中甚至泛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伤,席间众人无不投来赞许的目光。
凌澈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莫名地窜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二叔对姐姐的好,全府皆知,她本该感激。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二叔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底总有个角落隐隐觉得别扭,像是一幅完美画卷上的一处微不足道却无法忽视的瑕点。
她按捺下心头异样,目光转向厅中正在献舞的舞姬们,试图转移注意力。
宴至中旬,气氛愈加热络。凌文渊趁势举起酒杯,声音洪亮了几分:“今日恰逢各位亲朋在此,文渊有一事,正好请诸位一同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