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头。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前面。
经过那个垃圾桶时，我把手里攥着的，原本打算带她去吃大餐的几张钞票，揉成一团，扔了进去。
风一吹，几张红色的纸币从桶里飘了出来，在地上打着旋。
3
身后的声音，瑶瑶那半声被掐断的呜咽，刘教授压着嗓子的呵斥，还有那枚戒指在地上滚动的细微声响，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迅速褪去。
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走得很快，几乎是在跑。
肺叶像破了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一种刮擦般的疼。但我不停，不敢停，好像只要一停下，背后那幅画面就会追上来，把我彻底撕碎。
校园里的甜腻空气现在闻起来像福尔马林，消毒水一样呛人，要把我从里到外都凝固住。那些搂抱在一起的身影，那些笑声，全都变成模糊扭曲的背景板，尖锐地嘲笑着我刚才那几分钟里像个傻逼一样的满怀期待。
宿舍楼的灯光越来越远。
我冲出校门，一头扎进城市夜晚浑浊喧嚣的车流里。喇叭声、引擎声、霓虹灯的闪烁……所有的一切都感官过载，嗡嗡地响成一片，反而让脑子里那根快要崩断的弦稍微松了一点。
我不知道该去哪。
那个为了离她近一点、方便她周末过来而租的出租屋？现在想起来像个精心布置的刑场。销售团队的群还在手机里疯狂刷屏，庆祝七夕节快乐，晒着转账和礼物，每一个表情包都像一记耳光。
我拐进一条黑黢黢的小巷，扶着粗糙冰冷的墙壁，终于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晚上喝下去的酒，那些为了业绩灌下去的黄色、白色的液体，混着胃酸，火烧火燎地冲上来。吐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喉咙和食管像被砂纸磨过。
吐到最后，只剩下徒劳的痉挛。
我靠着墙滑坐下来，水泥地的凉气透过裤子渗进来。巷口路灯的光勉强照进来一点，勾勒出垃圾桶和废弃纸箱的轮廓。
安静下来了。
只有远处马路隐约的噪音。
然后，那幅画面就不受控制地、一帧一帧地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踮起的脚尖。
她无名指上那点刺眼的反光。
她煞白惊恐的脸。
刘教授那副金丝眼镜后面，冰冷又嘲弄的眼神。
还有那枚……我砸出去的戒指。滚落到下水道旁边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知道……”
“保送名额是你帮我拿到的……”
“傻着呢……”
每一个字，都重新响起来，比刚才更清晰，更恶毒。
我当初跟家里吵翻，说我选的路我绝不后悔。我妈红着眼睛说那姑娘看你的眼神不对，太活络。我笑她老思想，说瑶瑶跟别人不一样。
我把保研申请表扔进碎纸机那天，瑶瑶抱着我哭，说委屈我了，说这辈子都记得我的好。我说没事，老子能挣，早点娶你回家。
我陪客户喝到凌晨三点，吐得昏天暗地，爬起来洗把脸就去赶早班地铁，想着这个月奖金又能厚一点，离首付又近一点。
她跟我说实验室忙，跟我说室友吵架心情不好，跟我说姨妈痛要早点睡……那些我从未怀疑过的瞬间，现在回想起来，全他妈成了铺陈这场背叛的伏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