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刺眼，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徐志强背靠着冰凉的墙壁，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缴费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缴费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八万——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姐姐徐丽华，就在那扇紧闭的、亮着红灯的门后。网贷催债的步步紧逼，把她逼上了绝望的天桥，纵身一跃。
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快步从里面出来，步履匆匆。徐志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茫然和惊惧。
“徐丽华家属？”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
“在！我是！我是她弟弟！”徐志强几乎是扑了过去。
医生的目光扫过他，眼神里带着见惯生死的疲惫，但似乎又有一丝异样。他把几张纸递过来：“情况很危险，高处坠落，双腿粉碎性骨折，腹腔脏器也有损伤，出血量大。现在需要立即进行截肢手术保命，否则…你签个字。”
医生一边说，一边抬手拉下了口罩。灯光下，露出一张年轻但异常沉静的脸庞——五官清秀，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淡淡的哀伤。
徐志强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缩。这张脸…是那个便利店里的女大学生！林小满！
林小满也认出了他，口罩上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职业性的沉静。她看着徐志强手里那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缴费单，又看了看他另一只手里紧握着的、沾着暗红血迹和泥污的锈迹铁盒。
“签字在这里。”她的声音放低了些，指了指文件下方的一处空白，目光又落回那个铁盒上，“里面…装着你姐姐最后想护住的东西吧？”她的语气很轻，不像疑问，更像是一种陈述，带着一种洞悉般的了然。“我舅舅当年…也是这样逼我外婆的。直到外婆倒在讨债人的推搡下。”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徐志强紧绷的神经。
徐志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他颤抖着手，几乎看不清纸上的字，只是凭着本能，在“家属签字”那一栏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一个多小时后，徐丽华被推入了监护病房。徐志强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回到手术室外空寂的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他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冰凉的瓷砖贴着皮肤。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怀中那个冰冷、沉重的铁盒上。
手指颤抖着，指甲抠进铁盒边缘的锈迹里，用力一掰。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了。
里面没有钱，没有珠宝，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满满一盒子的……护身符。粗略一数，二十七个。布料各异，大多是些旧衣服上剪下来的边角料，粗糙得很。针脚歪歪扭扭，粗大笨拙，有些地方甚至打了死结，显然缝制者的手艺极其生疏。
最旧的一个，是用一小块灰蓝色的涤卡布缝的，布料已经磨得发白起球，边缘的线头毛毛糙糙。徐志强的呼吸猛地一窒——这布料的纹路，这颜色…分明是他小学时穿了好几年、最后膝盖磨穿两个大洞的那条裤子的裤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