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是嘴唇。白月浅的唇形是天生的菱角唇,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而我,只是普通的唇形。
我只能用秘制的胭脂,勾勒出她的唇线,再用特殊的凝胶,在嘴角做出梨涡的形状。那凝胶干了之后,会牵扯着皮肉,一整天都带着紧绷的痛感。
一个月后,我第一次顶着那张“白月浅”的脸,去见傅砚辞。
他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不像。”他只说了两个字。
我垂下眼帘,站在那里,像一个等待被评判的物件。
“她的神态,不是你这样的。”傅砚-辞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他的手指很凉,轻轻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她看人的时候,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带着一丝依赖。而你…”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你的眼神太静了,像一潭深水,看不到底。”
我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我是一个画皮匠,察言观色是我的本能。我的眼神,是我保护自己的武器。
“还有,”他松开手,指了指我的嘴角,“她笑的时候,梨涡会更深一些。你这个,太假。”
那天晚上,我回到晚照居,对着镜子,用小刀将嘴角那两块凝胶刮了下来。皮肉被扯得生疼,渗出血丝。
我重新调了凝胶的配方,让它更黏,更能牵扯出更深的弧度。
素心送来了药箱,里面有上好的金疮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是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傅砚辞会让人送来白月浅的影像。那是一种西洋传来的奇巧淫技,叫“留影石”,能记录下人的动态影像。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看她如何走路,如何拂袖,如何蹙眉,如何微笑。
她走路时,步子很小,身子会微微前倾,像一株不胜风力的柳树。
她拂袖时,指尖会轻轻翘起,带着一种娇憨的姿态。
她蹙眉时,会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她微笑时,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形状。
我学着她的一切。
为了模仿她走路的姿态,我用布条将自己的双脚脚踝绑在一起,只留出三寸的距离。每日在院子里走上百遍,摔倒了无数次,膝盖上全是青紫。
为了模仿她的小动作,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千万遍,直到那些动作刻进我的骨子里,成为我的本能。
傅砚辞开始频繁地来晚照居。
他不再只是评判,而是亲自“指导”。
他会站在我身后,握住我的手,教我如何写出白月浅那手娟秀的小楷。我的字本是风骨峭峻的,为了学她,我几乎要将自己的手腕折断。
他会让我坐在他对面,一句话一句话地教我说话。白月浅说话,语速很慢,尾音会微微上扬,带着一点吴侬软语的调子。而我,说话向来干脆利落。
“不对。”
“重来。”
“还是不对。”
这是我听得最多的三句话。
有一次,我练习了整整一个下午,嗓子都哑了,还是没能让他满意。
他终于失了耐心,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你就这么笨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连一句话都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