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答应!我答应!”谢遥连声说,“您快告诉我,那坟在哪儿?”

秦老头从抽屉里拿出张黄纸,纸是暗黄色的,边缘都脆了,上面用朱砂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他又拿出根针,针是铁的,针尖都锈了,递给谢遥:“先画个押。把手指扎破,按个手印,这事儿就算定了,改不了。”

谢遥想都没想,拿起针,在左手食指上扎了一下。针很尖,一下子就扎破了皮,血珠渗出来,红得刺眼。他把手指按在黄纸上,印了个血手印,血印子慢慢晕开,跟纸上的朱砂符号混在了一起,看着有点吓人。

秦老头把黄纸收起来,叠成个小方块,塞进怀里的布兜里——布兜里还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张这样的黄纸。他从柜台底下拿出张地图,纸是粗糙的草纸,上面用墨笔画着路线,歪歪扭扭的,还标着几个小叉。

“坟在西郊的乱葬岗,最北边那个破窑洞旁边,”秦老头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叉,“你顺着官道走,出了西城门,再走三里地,看到一片歪脖子树,树后面就是乱葬岗。好找得很。”

谢遥接过地图,揣在怀里,贴身放着,生怕被雪打湿。他转身就往门外跑,连句谢谢都忘了说,风裹着雪灌进他的脖子,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只有那枚铜印,只有当官的梦,只有爹娘的笑脸。

秦老头看着他的背影,嘿嘿笑了两声,笑声里带着点冷。他拿起铜盆,把里面的水倒了,盆底的人脸好像清晰了一点,嘴角微微上扬,像在笑。他用黑布把铜盆裹好,放回柜台底下,继续擦那个缺了口的瓷碗——碗里的铜绿,好像又多了点,那道黑印子,看着更像血痂了。

油灯的光晃了晃,映着他干瘦的脸,还有柜台底下,那堆旧物件里,隐约露出的一个铜鼎——鼎身上刻着跟鉴欲潭一样的蟠螭纹,鼎口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了的血。

2 乱葬岗的枯骨,铜印里的鬼

谢遥揣着地图,在雪地里跑了半夜。雪下得大,把路都埋了,他只能凭着地图上的标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官道上没人,只有他的脚步声,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像有人在后面跟着他,听得他心里发毛。

出了西城门,风更猛了,刮得他睁不开眼。他裹紧破棉袄,继续往前走,走了三里地,果然看到一片歪脖子树——树长得歪歪扭扭的,树枝上挂满了雪,像一个个吊死鬼。树后面就是乱葬岗,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堆,雪盖在坟头上,像一个个白馒头,坟堆之间,还插着些歪歪扭扭的木牌子,上面写着些模糊的名字,有的连名字都没有,就画着个叉。

风从坟洞里钻出来,“呜呜”地响,像死人在哭。谢遥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火折子的光很弱,只能照亮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映着雪地上的脚印,像一串黑窟窿。

他按着地图上的标记,找到最北边的破窑洞。窑洞塌了一半,只剩下半面墙,里面黑黢黢的,能看到地上的枯骨,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骨头上面裹着雪,像撒了层白糖。窑洞旁边,有个坟头,坟门破了个大洞,里面黑漆漆的,飘出股霉味,还夹杂着点腥气,像死老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