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心脏骤然缩紧。巷道尽头，那几盏仅存的、光线昏暗的老旧路灯下，每一盏的基座旁边，竟然都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用透明塑料独立包装的点心盒。盒子上熟悉的商标在昏光下若隐若现——杏仁酥。那是附近那家“向阳便利店”最常卖的零嘴。它们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像某种无声的祭献。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后脑勺。唐磊猛地回头，想再仔细看清那女孩的脸。巷子中央，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夜风穿过，卷起几片落叶和灰尘。那个穿着刺眼红裙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冷汗瞬间浸透了唐磊的内衫。他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地剧烈震动起来。他几乎是哆嗦着掏出手机，屏幕上订单状态赫然更新了！
一条新的备注信息，像冰冷的子弹射入他的视线：
「小哥到了吗？麻烦把东西放店门口就好，辛苦了。当年……就是这样的晚上，我女儿在那片老棉纺厂区走丢了，再也没回来。十年了。」
老棉纺厂区！唐磊猛地抬头，目光越过前方低矮破败的屋顶，望向不远处那片在夜色里只剩下巨大、狰狞轮廓的废弃厂区。它像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城市的边缘。他再次回头看向女孩刚刚站立的地方，目光扫过巷壁。一张早已褪色、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的寻人启事，在昏暗的光线下顽固地贴在斑驳的砖墙上。纸张卷曲发黄，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穿着小红裙的女孩，五官轮廓竟与刚才巷中那惊鸿一瞥的苍白面庞，隐隐重合！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惊悸与莫名酸楚的情绪攫住了唐磊。他不再犹豫，几乎是逃离般拧动电门，电动车猛地窜出，朝着巷口那一点微弱的、属于“向阳便利店”的灯火冲去。
“叮铃——”
清脆的风铃声划破了“向阳便利店”深夜的寂静。玻璃门被推开，带进一股裹挟着凉意和淡淡焦糊气味的夜风。店员小林正百无聊赖地整理着收银台旁边一个小小的促销货架。货架顶上贴着一张打印纸，上面是店长娟秀的字迹：“月光祈愿日特别推荐”，下面整齐地码放着一盒盒独立包装的杏仁酥和几盏造型简约的电子莲花灯。
小林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夜班总是格外漫长，尤其是在这个被赋予了太多模糊意义的日子，店里格外冷清。她刚把一盒杏仁酥调整到最显眼的位置，风铃又响了。
她抬起头，脸上职业化的微笑在看清来人时微微一滞。
门口站着一位老奶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旧式的发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却熨烫得异常平整的浅灰色布衫。她的背微微佝偂着，脚步迟缓，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蓝色的小布包。她的眼神有些浑浊，目光茫然地在不大的便利店里缓慢地移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遗失了很久的东西。
小林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了上来。她连忙绕过收银台，快步迎上前去，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奶奶您好，这么晚了，需要买点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