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午后,一个老迈的嬷嬷被带到楚熠面前。她是当初负责清理江晚棠杂役房的人之一。
老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老奴……老奴当时是在那床板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布包,藏得严实……老奴以为是什么私藏……就、就偷偷留下了……没上报……”
楚熠心中那抹不安骤然扩大,厉声道:“什么东西?!拿出来!”
老嬷嬷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发旧的蓝色小布包,呈了上来。
楚熠一把夺过。
布包很轻。他手指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发抖,快速打开。
里面没有他预想的任何与王府、与他相关的东西。
只有几样极小、极旧的物件。
一枚磨得光滑的普通狼牙,用红绳串着,廉价得很。
半块干涸发黑、看不出原样的麦芽糖。
一小卷磨损的牛皮,展开,里面裹着一截断掉的、生锈的细小箭簇。
还有一张仔细折叠好的、泛黄脆硬的纸。
楚熠的目光猛地钉在那截生锈的箭簇上!这形状……这尺寸……
他呼吸一窒,猛地抓起那半块黑色的麦芽糖,脑中轰然炸开一个模糊的画面——尸山血海的城墙下,呛人的硝烟和血腥味里,那个看不清面容、声音嘶哑的瘦弱身影,将一点点甜塞进他干裂灼痛的嘴里,反复说着:“撑住…吃了…就不痛了…”
他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那泛黄的纸。他强迫自己镇定,一点点展开它。
纸上画着一幅简陋的地图,标注着一个偏僻的村落名字——杏花坞。旁边还有一行极小却工整的字,是那个女人的笔迹:
“阿娘埋骨处。若他年我死,望能归葬于此,伴娘身旁。——棠”
“棠”……
他从未允许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她所有的文书,只配摁一个手印。
楚熠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脸色煞白,胸腔剧烈起伏,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嗡鸣。
“备马!!”他嘶声吼道,声音是自己都未曾料想的恐慌尖锐,“去杏花坞!立刻!!”
他攥紧那几样微不足道的东西,像是攥着一把烧红的炭,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快马扬鞭,不顾一切,千里疾驰。
一路上,那个被他强行压抑、强行忽略的可怕猜想,疯狂地滋长,几乎要撑裂他的头颅。
为什么找不到她?
为什么是杏花坞?
为什么会有那截箭簇和那半块糖?!
不!不可能!救他的人是楚楚!是光鲜亮丽、完美无缺的楚楚!怎么会是那个容颜尽毁、沉默寡言、被他视若尘埃的替身?!
赶到杏花坞时,已是黄昏。那是一个贫穷、闭塞的小山村。
村民们看到这群衣着华贵、气势汹汹的外来人,都吓得不敢靠近。
楚熠抓住一个老人,眼睛赤红,声音嘶哑:“江晚棠!有没有一个叫江晚棠的女子回来过?!大概这么高,脸上……有一道疤……”
那老人被他吓得哆嗦,看了他半天,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画像,浑浊的眼睛眨了眨,迟疑道:“……这位贵人说的……可是……‘小海棠’?”
小海棠……
楚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可能是!她在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