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没来。
但他派人送来一个巨大无比的花圈,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纯白的挽联上,用又黑又粗的墨水写着八个大字。
“岳父大人,一路走好。”
那两个字,“岳父”,像一个无声却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我叫人把那个碍眼的东西,当场扔了出去。
葬礼结束,我回了我和顾言同居了五年的公寓。
推开门,玄关的墙壁上,挂满了他的各种奖杯和证书。
“律政新星”、“年度最佳青年律师”、“金牌辩护人”。
每一份金光闪闪的荣誉背后,都是我一个又一个熬到天亮的夜晚。
我是他的影子,也是他最锋利的剑。
他负责在法庭上口若悬河,光芒万丈。我负责在幕后,为他准备好所有的弹药,让他弹无虚发。
五年,我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心甘情愿地为他铸造神坛。
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的盔甲,是命运共同体。
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他用来攀附权贵的一节梯子。
用完了,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
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里面一半是他熨烫得笔挺的高定西装,一半是我最常穿的T恤和牛仔裤,泾渭分明。
我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我的东西很少,只装了半个箱子。
我拉上拉链,拖着箱子,准备离开这个我亲手布置,却再也没有一丝留恋的地方。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顾言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的酒气,还混杂着苏晚晚身上那股甜得发腻的香水味。
他的目光扫过我,最后落在我脚边的行李箱上,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
“林溪,你闹够了没有?”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我打扰了兴致的不耐烦,仿佛我只是一个在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爸的死,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你不能把所有的气都撒在我身上。”
我缓缓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我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此刻,或许是宿醉未醒,又或许是被我的沉默惹得不快,他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憔悴和烦躁。
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开口问他:“顾言,在你盗用我给我弟准备的救命方案,去给苏晚晚打赢那场官司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弟被判重刑,我爸……会怎么样?”
他整个人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如此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歇斯底里。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那不一样!”他拔高了声音,“苏家的案子关系到我的前途,关系到我能不能被破格提拔进总所!林默那个案子,本来就没什么赢的希望!”
他往前走了一步,试图用他惯用的那套逻辑来说服我。
“你弟弟不过是进去待几年,他还年轻!可我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林溪,你怎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体谅?
我笑了,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所以,我爸的一条命,我弟的十五年青春,都是你为了你的大好前途,可以随时牺牲掉的代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