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过,收留后街坊说听见阮梅骂江雨孽种,骂得又气又眼泪汪汪。

有人就悄悄碎嘴说,说不定这个孩子就是阮梅的。

所以,江雨被阮梅收养,并不见得是好事。

初中我坐在她后面,经常看见她脖子和做操时袖子掉下来手臂上出现的青色痕迹。

她不多说,但我们又不瞎。

在仇人家里讨生活,寄人篱下该是什么日子谁都知道,要是有一天忍不住江雨真的动了手,也不是没可能。

我现在还记得,初中时候她特别瘦,我有时候偷偷在她抽屉放吃的。她一个都不敢吃,带回去给温家那几口人吃。

在庭上我第一次看到阮梅另两个孩子,她的大儿子温锋的手没了一部分,腿也有残疾。女儿温敏有严重哮喘,离异,不到三十的年纪,头发白了一半,怀里抱着一个呆呆的戴着口罩的孩子,据说是先天兔唇。

我忽然有点结巴。

本来还在自行辩护的江雨也没说话了,别过了头。

温敏叫了一声江雨,被温锋看了一眼后,就安静下来。

旁观席上有他们相熟的邻居和亲戚,都忍不住纷纷指责江雨丧良心,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最后眼看就要熬出头了,要到退休了,就这么被烧死,还要赔偿上下房子的装修费和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照看费。

我的脸开始发红,发热,我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我说不出来。

助理小苏扯了扯我衣袖,我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江雨嘲弄的目光。

我只觉得脊背一冷。

……

因为江雨的认罪态度,预谋加上被害人亲属的沉默,判决方向往不利的一边走去。

事实清楚,情节确凿,最后当庭宣判。

死刑。

4

这一切太快了。

我就像个小丑,被当众摘掉了那维持自尊的律师面具,在江雨那轻蔑的一瞥后,我好像瞬间失去了辩护能力。

……

助理小苏还在看着我们准备的材料,过了一会,她忽然说:

「好奇怪,一般这种家庭关系很差的都会在庭上当众吵骂起来,但是他们兄妹却一点也没有。」

好像是什么地方漏掉了。

我定了定神。

第二天我又去见了江雨。

这一回,她明显没什么耐心了。

「宋大律师辛苦了。」她微微抬着下巴。

我不理会她的嘲讽,只问她:「你说的想活,是真的吗?」

她不解地看着我。

「当庭宣判五日内判决书会送到当事人手中,从接到判决书第二日开始计算,十天内可以上诉和抗诉。

所以,去掉昨天,我们实际还有十四天的上诉期。这十四天里,我们要找到好的理由。」

江雨微微坐正了些:「如果没有呢?」

一般来说,就算没有,也可以拖几个月,谁知道这几个月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新的变化。

但我这么说,肯定是有的。

「我重新看了尸检报告和全套证据链,遇难者符合烧死特征。现场起火点是在窗帘位置。像你说的,你当时随手扔的废纸团引燃了下部分,但是还有个问题。」

我顿了顿,「那天开了空调。五月并不热,但是为什么要开空调?我还拿到了房东原始的电线布局图,线路是十来年前铺设的,常有跳闸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