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知微胸口发紧。她记得那个总是沉默的少年,总是安静地站在父亲身后学茶,偶尔会对她露出腼腆的笑。

"他为何会成为萧景珩?"

孙大夫长叹一声:"因为真正的萧世子,早就死了。"

他取出一封密信,信纸已经泛黄脆裂:"当年萧家与周尚书合谋私吞漕粮,被您父亲查出证据。他们便设计陷害沈家通敌,又派死士在流放路上截杀您父亲。阿晏为了报仇,借着与萧世子七分相似的容貌,顶替了他的身份。"

沈知微脑中嗡嗡作响。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因直言进谏触怒龙颜,却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阴谋。账册上的数字忽然变得刺眼——永昌十二年冬,户部亏空的三十万两白银,最终流向了萧家的私库。

"他现在很危险。"孙大夫压低声音,"周尚书已经起疑,前夜的刺客就是试探。而且……"他犹豫了一下,"阿晏身上的毒,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沈知微猛地抬头:"什么毒?"

"当年萧家为了控制替身,给他服了'寒髓散'。此毒每月发作一次,需用特殊解药压制。如今周尚书断了供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沈知微攥紧账册。她忽然明白萧景珩为何会找上自己——他需要沈家的医术,更需要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他还说了什么?"

孙大夫从药柜底层取出一只青瓷小瓶:"他让老奴转告您,若想为沈家平反,三日后子时,带着此物去城北废茶园。"

沈知微接过瓷瓶,轻轻拔开塞子。一缕清冽的茶香溢出,正是"雪里春"的味道。

第四章 茶烟绿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沈知微的马车已停在城北废弃的茶园外。夜雾如纱,笼罩着这片焦黑的土地。五年前那场大火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辨——半截烧焦的茶树枝杈刺向夜空,像一具扭曲的骸骨。

她握紧孙大夫给的青瓷瓶,另一只手提着绢纱灯笼。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脚下三尺之地,腐朽的木板在靴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迟了半刻钟。"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沈知微险些打翻灯笼。萧景珩从茶树的阴影中走出,今夜他未着锦袍,只穿了件普通的靛青短打,腰间却依然悬着那块残缺的玉佩。

"世子倒是守时。"沈知微稳住呼吸,将瓷瓶递过去,"孙大夫说你需要这个。"

萧景珩接过瓷瓶,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冷得像块冰。月光下他的脸色比三日前更加苍白,眼下的青影浓得像是淤伤。他拔开瓶塞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沈知微看见他颈侧浮现出诡异的青紫色脉络。

"跟我来。"药效似乎立竿见影,他的声音立刻有了力气,"小心脚下,这里的机关还没完全失效。"

沈知微跟着他穿过东倒西歪的茶丛,来到一处半塌的砖房前。这曾是沈家的品茶室,如今只剩四面残垣。萧景珩移开一块看似随意的石板,露出下方黑黝黝的洞口。

"当年火起时,我和孙大夫就是从这里逃生的。"他取出一颗夜明珠,"下面有你想看的东西。"

地窖比想象中宽敞,四壁用青砖砌成,竟奇迹般地躲过了大火的侵袭。萧景珩点亮壁上的油灯,昏黄的光线渐渐填满空间。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整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账册,中央石台上摆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