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话音落下,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仿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沈青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紧紧攥着听诊器、指节发白的手,看着那冰冷的金属物件深陷进他的掌心。

下一秒,沈青忽然动了。

他矮下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温热的指尖碰到林深冰凉的手背,以一种不容置疑又异常轻柔的力道,一根一根,掰开他紧攥的手指,将那只被捂得温热的听诊器轻轻抽了出来,随手放在一旁的纸箱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他的手掌完全覆住了林深那只因为突然失去依靠而变得无所适从、冰冷且微微颤抖的手。

坚实的、温暖的包裹。

林深猛地一颤,像是被那温度烫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更紧地握住。

档案室的顶灯又闪烁了一下,光晕在沈青轮廓分明的脸上晃动,他眼底所有职业性的冷静和审视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不容错辨的专注和柔和。

“林深,”他开口,声音低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足以劈开所有阴霾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死寂的空气里,“听着。”

“现在起,你的依靠——”

他的手指收紧,毫无缝隙地缠住林深冰凉的手指,将那细微的颤抖也一并握牢。

“是我。”

档案室里死寂一片,只有顶灯电流微弱的嗡鸣,以及林深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气声。他被沈青握着的那只手僵硬得像冰块,指尖却无法控制地轻颤,仿佛想从这突如其来的温暖里挣脱,又贪恋得寸步难移。

沈青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他早已波澜惊涛的内心,砸得他晕头转向,本能地想要否认。他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试图避开那双过于锐利又过于温柔的眼睛。“不…沈律师,你不明白…这不行…你会被拖下水的,我父亲他…”

“我明白得很。”沈青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律师特有的、斩钉截铁的力度,不容置疑。“我明白一个儿子在想什么。但我更明白,这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错误的医疗决策,用另一个错误来掩盖,结果只会更糟。对你,对你父亲,对那位瘫痪在床的病人,都不公平。”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轻轻蹭过林深冰凉的手背,那细微的触感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法律的意义不在于找一个替罪羊,而在于理清责任,给予公正。”沈青凝视着他,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法庭上陈述最终陈词,只是这陈词,只说给一个人听,“相信我,林深。把一切交给我。”

“相信”这两个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林深强撑了太久的气球。所有伪装的平静和认命瞬间溃散。他猛地咬住下唇,却还是没能阻止一声哽咽逸出喉咙,他低下头,额角几乎要抵在沈青仍然握着他的手背上,肩膀难以抑制地轻轻耸动起来。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沉默地掉着眼泪,滚烫的泪珠砸在沈青的皮肤上,也砸在他的心里。那是一种长久紧绷后终于崩溃的脆弱,混合着恐惧、愧疚、以及一丝…或许是被强行从黑暗里拉出来时,看到的微光。

沈青没有再说安慰的话,也没有抽出手。他只是沉默地、坚定地握着那只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点驱散那里的冰冷和颤抖。他另一只手抬起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落在林深微微颤动的后背上,像一个笨拙却真诚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