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弥漫着旧纸霉味的空气里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林深的颤抖渐渐平息。他极度疲惫地、慢慢地抬起头,眼睛红肿,但里面的浑浊和绝望似乎被泪水冲散了一些,露出底下清润的底色。他看着沈青,嗓音沙哑得厉害:“…你会怎么做?”
“首先,”沈青见他情绪稍定,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恢复了专业性的冷静,但握着他的手并未松开,“我们需要一份详细的、真实的陈述。不是你之前签字的任何东西,而是事实的全部。你父亲当时的手术决策过程,术后所有细节,以及你发现问题后,他与你之间的每一次交流。”
他目光锐利起来:“那份延迟的CT,是关键。它证明了你试图补救,并且知情的时间点远晚于指控所说的误判时刻,对吗?”
林深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能如此迅速地抓住核心。他点了点头,哑声说:“那天手术…其实并不顺利,有一个罕见的血管变异,父亲他…处理得有些吃力。术后他信心不足,让我去开CT复查,但又怕担责,拖延了…等我拿到最终片子,已经…”
“我明白了。”沈青点头,眼神里没有评判,只有冷静的分析,“这意味着主要责任不在你,甚至,你是在试图弥补他人的过错。虽然方式错了。”
他松开林深的手——那手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快速拿出手机:“我需要立刻给我的助理打电话,启动一些预案。这件事,必须从你个人的医疗事故,转变为涉及包庇和顶罪的复杂案件,我们的策略要彻底改变。”
他拨号的手指顿了顿,看向林深,语气不容反驳:“从现在起,关于这个案子,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负责。院方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问你任何细节,一律推给我,明白吗?”
林深看着他雷厉风行的侧脸,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安静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沉淀下来。他轻轻吸了口气,点头:“…明白。”
沈青开始打电话,语速快而清晰,一条条指令发出,逻辑缜密,滴水不漏。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弯腰,捡起被林深扔在一旁的白大褂,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然后,不是递给他,而是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立刻申请封存所有原始病历和影像资料,包括校准记录…以涉嫌伪造和隐瞒证据为由,申请听证会延期…没错,现在就去办。”
林深拉着那件还带着沈青体温的白大褂,看着他为自己据理力争、运筹帷幄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安心和酸涩的情绪涨满了胸腔。
沈青结束通话,转过身,看到林深还坐在地上,裹着他的白大褂,仰头看着他,眼神像是迷路很久终于看到灯塔的孩子。
他心里某处软得一塌糊涂。
他走上前,伸出手,不是去握,而是直接穿过林深的腋下和膝弯。
林深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沈青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动作稳而有力。律师的西装革履抱着医生单薄的刷手服,在堆满陈旧档案的铁架间,形成一幅奇异又和谐的画面对比。
“沈律师?!”林深耳根瞬间红了,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沈青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低又沉,“你累了,需要休息。剩下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