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
就像在看一幅与她无关的静态画。
完了,大半夜扰民,肯定要被投诉了。
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正准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歉。
她却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门又“咔哒”一声关上了。
我愣在原地,有点懵。 这是什么操作?
出来看一眼热闹就回去了?
行吧,这很陈默。
我自嘲地撇撇嘴,继续用冷水冲着手。
手背已经开始发肿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
“咔哒。” 门又开了。
她还是站在那里,只是手里多了一管小小的、白色的药膏。
她没出声,径直走到我面前,把那管药膏塞进我没受伤的右手。
冰凉的金属管体,触感分明。
我低头,看见上面写着“烫伤膏”。
然后,她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空气里的尘埃。
“泡面煮三分钟就够了。”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视线低垂,落在地上的面饼碎屑上,继续说:“再久,就烂了,不好吃。”
说完,她再次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关门,上锁。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对话不超过两句。
我握着那管烫伤膏,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里,彻底傻了。
这算什么? 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水,第二次是药。
她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用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冷漠的方式,递给我一点恰到好处的帮助。
然后迅速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拧开药膏,一股清凉的草药味钻进鼻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红肿的手背上,灼痛感立刻缓解了不少。
我看着她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她明明看到了我的窘迫,却只字不提。
她明明是关心我,说出的话却是在评价一碗泡面。
这个幽灵,好像……有点温度。
我蹲下身,默默收拾着地上的残骸。
闻着空气里廉价的红烧牛肉味和清凉的药膏味,我忽然觉得,这个除了付房租就再无交集的出租屋,似乎也不是那么冰冷了。
至少,在我被生活烫得遍体鳞伤时,有人会递给我一管烫伤膏。
哪怕她只是顺便告诉我,泡面该怎么煮。
第三章
那晚之后,我和陈默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我们依旧是这个城市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各自在紧锁的房门后,与自己的生活搏斗。
我的战场是微信里永远闪烁的红点和打不完的电话,她的战场是那块小小的、亮着幽光的数位板。
唯一的不同,是那管烫伤膏。 我没扔,就摆在电脑桌的一角。
加班到眼花时,偶尔一瞥,那股清凉的草药味好像还能穿透管体,提醒我,这间屋子里还有另一个活人。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被客户的连环 call 吵醒,头痛欲裂地爬起来去客厅找水喝。
路过她房门时,我脚步顿住了。
她的门,居然开着一条缝。 这太不寻常了。陈默的门永远像银行金库一样紧闭。
一股淡淡的墨水和纸张的味道从门缝里飘出来。
我鬼使神差地,朝那条缝隙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