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我冰凉的手,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孩子…是不是又没了?”我的嗓子干涩得厉害,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陈姐的眼圈红了,她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晚晚,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却没有哭。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以我们多年的交情,她不会只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果然,陈姐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化验单,递到我面前。
“晚晚,我们在你的血液里,检测出了高浓度的红花甙成分。”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陌生的化学名词上,身为文科生的我并不明白它的含义。
陈姐解释道:“红花,你知道吧?这东西活血化瘀的功效非常强,是孕妇绝对不能碰的东西。寻常的安神汤里,绝对,绝对不会有这味药。而且…你体内的浓度很高,这不像是误服。”
她没有把话说透,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这不像是意外。”
我攥紧了化验单,纸张的边缘硌得我手心生疼。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顾言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一身家居服,穿着他那件白色的医生制服,只是没有扣上扣子,看起来有些凌乱。
他疾步走到床边,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眼眶泛红,布满血丝。
“晚晚…”他俯下身,想要抱我。
我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但随即被更浓重的悲伤所掩盖。
“陈主任,情况怎么样?晚晚她…”他转向陈姐,声音哽咽,一个成熟男人在即将失去孩子时的脆弱和痛苦,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陈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顾言,最终只是公式化地回答:“顾医生,节哀。林律师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
顾言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靠在床沿,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
“都怪我,都怪我…”他喃喃自语,“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晚晚,你别难过,我们还年轻,你养好身体,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抓着我的手,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地将这次流产归咎于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体质本就偏弱,情绪又过于紧张。
每一个理由都那么合情合理,每一个表情都那么天衣无缝。
如果我没有看到那张化验单,如果陈姐没有对我说那句话,我一定会被他再次蒙蔽。我会像前三次一样,靠在他的怀里,汲取他给予的虚假温暖,然后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自己“运气不好”。
可现在,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十二年的男人,在我面前上演着一出完美的独角戏。
他的表演越是投入,我的心就越是清明。
身为一名离婚律师,我处理过上百起婚姻纠纷,见过各式各样的谎言和背叛。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从看似完美的表象下,剥离出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而此刻,我的直觉,我赖以为生的专业本能,都在向我发出最尖锐的警报。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持续了数年,针对我和我腹中胎儿的,蓄意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