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他们竟是买椟还珠，不，是焚珠取椟，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得到师尊肯定的答复，尘烨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周围的民众和僧侣们，还沉浸在瘟疫退散的喜悦中，完全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他们刚刚顶礼膜拜的救世主，此刻正失魂落魄地跪在一个虚幻的魂影面前。
「为什么……」
尘烨仰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血丝，曾经的悲悯和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你既然能预见未来，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铸成大错？」
这是他最后的质问，也是最后的挣扎。
他在试图为自己的愚蠢和自负，寻找一个可以推卸责任的借口。
听到这个问题，我笑了。
我的魂体，本因灵心被炼而虚弱不堪，几乎要随风而散。
可这一刻，无尽的怨与恨，竟重新凝聚了我的力量。
「阻止你？」
我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
我看着他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被绑上炼丹炉时，曾求你看我一眼，你看了吗？」
「烈火焚身四十九日，我日夜哀嚎，你可曾有过一丝心软？」
「丹成那一刻，你将它奉为至宝，可曾回头看过一眼，那被你榨干一切，摔落在地的我？」
「尘烨，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苍生，你的功德，你的圣名。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你功德簿上，可以随时牺牲的一笔。」
「现在，你亲手毁了你的世界。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被你牺牲掉的我？」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尘烨的心里。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
他从未真正地，平等地，看过我一眼。
「我……」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土地。
7一.
尘烨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他所坚信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慈悲与智慧，都成了这世上最可笑的谎言。
他不是救世主。
他是将世界推向毁灭的罪人。
「不……不该是这样的……」
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再无半点佛子风范，状若疯魔。
周围的信众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开始窃窃私语。
「佛子这是怎么了？」
「那个鬼影是谁？她在跟佛子说什么？」
「什么天魔……什么世界毁灭……是假的吧？」
梵天寺的僧人们也乱了阵脚，住持老僧更是面如死灰，连念佛号，却压不住心中的恐惧。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这个曾高高在上，审判我命运的男人，如今跌落尘埃，被悔恨和绝望吞噬。
我的心中，没有半分快意。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尘烨，好好看着吧。」
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吹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边。
「看着你用我的命换来的盛世，是如何化为泡影的。」
「看着你拯救的苍生，是如何在你面前，哀嚎着死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