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那道士用符咒封我时说,若有玄门中人靠近,这印子便会灼痛。
此刻我望着帐篷外的夜空,三百公里外某个道观里,玄一道长正攥着罗盘,看指针疯了似的转。
「十四娘……」他的声音混在风里,「你竟活到了今天。」
沈修文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他合上笔记本,把钢笔别回胸前口袋:「明天带你进城,做全面检查。」
他说这话时笑了笑,眼角有细纹,像古画里的书生。
我低头看自己写的字。「窈窕淑女」四个字的墨迹,不知何时渗进了纸背,泛着极淡的金光——那是我最后一丝灵觉,在无意识里护着这页纸。
三百年前我修的「道心」还在,它替我做了选择:留下,不逃。
帐篷外起风了,吹得帆布哗啦响。
沈修文起身时碰倒了保温杯,水洒在我脚边。
我盯着那滩水看,里面映着他的影子,模模糊糊的,像隔了层雾。
明天就要进城了。
他说明天要租间老式公寓暂住,说「等查明身份再决定后续」。
可他不知道,我早没了身份。
我有的,不过是块灼痛的颈印,半页渗金的纸,和……
和他递来的那件还带着体温的防寒服。
2
进城那天沈修文租了间老式公寓。
他把窗户擦得透亮,说:「暂时住这儿,等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再做打算。」
他教我用手机。
屏幕亮起来时我缩了下手指——太刺眼,像三百年前雷雨天的闪电。
他握着我手腕,在通讯录里存自己号码:「按这里,我名字是沈修文,三点水那个沈。」
我盯着屏幕上的方块字,突然想起从前抄经时,师父说「文字是人间灯」,原来这灯现在能装进口袋里。
教过马路更费劲。
红绿灯转绿时我站着不动,他拽我袖子:「车停了,走。」
我指着斑马线:「这线像界碑。」
他愣了愣,说:「对,是人和车的界碑。」
后来他发现我总看车轮底下——怕压到蚂蚁。
三百年前我常蹲在道观后园看蚂蚁搬家,现在柏油路上没蚂蚁,可习惯改不了。
区分人民币那天,他笑了。
我把五十和二十叠在一起,说:「颜色像新染的绢。」
他抽走二十块:「这是二十,够买两斤苹果。」
又举起五十:「这是五十,能买只鸡。」
我捏着纸币问:「鸡会疼吗?」
他顿了顿,说:「现在的鸡……不疼。」
争执发生在第三天。
林姐踩着细高跟撞开房门,香水味像打翻的香粉盒子。
她举着合同冲沈修文晃:「沈教授,您护着她是好心,可她这张脸——」
她指我,「往镜头前一站,流量能把服务器挤爆。」
沈修文挡在我前面:「她还没做心理评估,不能商业化。」
林姐嗤笑:「评估?您当网红是慈善?您不签,明天就有十个 MCN 堵门口。」
我坐在沙发角,听着「心理评估」「流量密码」这些新词。
沈修文的后颈绷得像道观里的老松,我忽然开口:「妾愿一试。」
两人都回头。
我低头抚了抚袖子——这是他从超市买的月白色棉衫,袖口卷着,露出我腕子上淡青的印子,「总不能,永为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