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定在茶馆。
林姐给我盘了个堕马髻,簪子是银的,压得头皮发紧。
我穿月白色对襟衫裙,怀里抱的古琴是李导从古董店借的,弦绷得比从前紧。
镜头亮起时我心跳得厉害,像三百年前第一次给书生弹琴,他站在院外桃树下听。
标题是《古墓苏醒的绝美女子在线抚琴》。
弹幕刷得太快,我只看见「美」「古典」这些字。
弹到《梅花三弄》第三段,李导突然推近景,镜头直怼我指尖。
我太紧张,指甲尖泛出淡淡银光——这是狐族血脉残留的微光,从前化形时总被师父说「毛没褪干净」。
弹幕炸了:「发光了!」「特效绝了!」
可就在这时,窗外「唰」地贴来一张黄纸符。
没风,符却自己吸在玻璃上,瞬间焦黑成灰。
我指尖一颤,琴弦「铮」地崩了根。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那是玄一门的「寻妖帖」,三百年前他们用这东西追着我跑过三座山。
符虽被我残存的气场烧了,可它出现,说明他们找来了。
沈修文冲进来时,我正攥着断弦发抖。
他扯掉我耳机,设备「啪」地黑屏。「谁允许在开放空间直播?」
他声音发颤,平时理得整齐的头发翘了撮,「万一……」
他没说完,盯着我泛白的脸,突然伸手摸我额头:「发烧了?」
我摇头。他蹲下来,和我平视:「刚才那符……」
「风刮的。」我抢先说。他不信,可没再问。
当晚他在翻明代地方志。
我端茶进去,见他桌上摊着张泛黄拓片,绘着弯弯曲曲的纹路——和我后颈那道灼痛的印子一模一样。
我指尖碰了碰纸,鬼使神差开口:「此符以七星钉魂,若不解,百年亦困。」
他猛地抬头,钢笔「当」地掉在桌上。「你怎么知道?这是《玄一道藏》残卷里的镇妖符,五百年前的记载……」他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和残卷里的描述分毫不差。」
我无语了。
其实我根本不记得学过这些,是身体记住的,像从前饿了知道找野果,冷了知道抱柴生火。
他没有再说话。
我收拾茶盏时,瞥见他翻开抽屉,里面有本旧相册,最上面压着张老照片——穿中山装的老人,胸前挂着「民俗研究所」的工作牌。
3
我蜷在沙发角落,听着书房里哗啦哗啦的翻纸声。
沈修文今晚没睡,台灯亮到后半夜,抽屉开开合合三次,最后抱出个牛皮纸包,封条上印着「沈伯年民俗研究笔记」——是他祖父的字迹。
我摸到古琴时,指腹蹭过断弦处,忽然眼前发黑。
是三百年前的雨。
我站在道观后殿,青砖缝里渗出的血混着雨水,漫过绣鞋。
道士举着桃木剑冲我喊:「你阻我炼阵,便是与天道为敌!」
他身后的铜炉里,百童魂魄在火里哭。
我攥着他道袍下摆:「用活人生祭求长生,这才是逆天!」
「当啷」一声,古琴砸在地上。
我跪坐在碎片里,脸上全是泪。
原来不是我作恶被封,是他们怕自己错了。
「辛瑶?」
沈修文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本泛黄的笔记。
他眼尾发红,指节抵着桌沿:「我祖父的手札里写……」他喉结动了动,「写辛十四娘劝阻玄一门炼人魂阵,被误封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