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肉……很有嚼劲。”
我艰难地咀嚼着,感觉那块肉在嘴里像活物一样蠕动。
“哦?”
悟空的头又低了几分,金瞳在暮色里亮得像两团鬼火,“师傅觉得这肉如何?”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盘子里的肉块,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味……味道很好,悟空化斋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硫磺味的鼻息一直喷在我脸上,直到我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吃完,喉咙里还残留着铁锈和甜腻混合的气味。
夜里躺在帐篷里,我摸着自己鼓胀的胃袋,听着外面悟空用金箍棒敲击石头的声音,那声音规律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节奏,倒像是某种机械的钟摆。规则手册从袖中滑落。
【规则二:必须称赞“美味”并吃完】的字迹不知何时晕开了,墨色的痕迹像血一样在纸上蔓延。我突然想起傍晚那块带骨的肉,指节形状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胃里的翻涌再次袭来,这次却怎么也压不住了。
悟空的非人特质在这些细节里层层剥落。
他不是那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至少不全是。黑风岭的雾气像溶剂,溶解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神”的伪装,露出底下更古老、更狰狞的东西。
而所谓的“取经人”,不过是在他掌心跳舞的蝼蚁,每一步都踩在规则的刀刃上,稍有不慎,就会变成下一盘“美味”的斋饭。
3 夜哭者
夜雨如麻,破庙的茅草屋顶被砸得噼啪作响。
我裹紧了单薄的僧衣,看着篝火舔舐着潮湿的木柴,火星子在昏暗里明明灭灭。悟空倚着墙角假寐,金箍棒斜插在地上,棍身流转着暗金色的光。
沙僧坐在另一侧,低头擦拭着胸前的骷髅项链,指腹摩挲白骨的声音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只有八戒,背对着我们蹲在火堆旁,肥硕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切似乎与寻常取经路并无不同,如果忽略庙门楣上那行逐渐模糊的血字:“夜哭者,非八戒;衣冠整,食汝魂”。
子时刚过,压抑的哭声突然钻进耳朵。
那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破锣,混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从篝火方向传来。我猛地坐直身体,借着跳动的火光看去:八戒正用肥硕的手指抹着脸,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颊的肥肉往下淌,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泪水中漂浮着细小的黑色絮状物,像无数扭动的线虫。他每一次抽泣,脸颊的肥肉就像融化的蜡油般颤抖,几欲滴落。
“八戒?”
我试探着开口,声音在破庙里打着旋。
哭声戛然而止。
八戒缓缓转过头,火光映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那根本不是我熟悉的憨态,而是一种混合着痛苦与贪婪的扭曲表情。一
滴泪珠从他下巴坠落,砸在泥地上“滋啦”一声,竟腐蚀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深坑,青烟袅袅升起。
我瞬间想起【规则五:若闻八戒夜哭,诵紧箍咒可止,切记,不可直视其泪。】
可该死的,紧箍咒的内容在极度恐惧中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那双小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正缓缓咧开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