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我起来，端过药碗。
黑漆漆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他一勺一勺喂到我唇边。
不容拒绝。
“喝。”
我烧得浑身无力，只能顺从。
药很苦。
涩得舌根发麻。
一碗药见底。
他撂下碗，指腹粗粝，蹭过我唇角残留的药汁。
目光幽深地看着我。
我忽然生出一点荒唐的勇气。
或许是烧糊涂了。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王上……”
“您透过我……”
“看的究竟是谁？”
他动作顿住。
眼底墨色翻涌。
半晌。
他忽然笑了。
指尖划过我滚烫的脸颊。
“你说呢？”
他语气莫测。
竟真的说起了沈未央。
说她不似外表柔婉，骨子里烈得很。
说有一次，他为整肃宫规，要杖毙一个失手打碎琉璃盏的小宫人。
谁都求不动。
沈未央却直接闯进议事殿，当着群臣的面，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那眼神，亮得灼人。”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味。
我心头猛地一沉。
这与我受训资料里那个温婉怯懦、只知风花雪月的沈未央，截然不同！
“后来呢？”我哑声问。
“孤让步了。”他答得干脆，仿佛那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他转头看我，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若是你……”
“当时会如何？”
我喉咙发干。
脑中飞快权衡。
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资料里的答案。
我垂下眼睫，声音虚弱，带着怯懦的哭腔。
“妾身……妾身不敢……”
“宫规森严……妾身只怕……只会苦苦哀求王上开恩……”
说完，我甚至配合地咳嗽了几声，显得更加柔弱无助。
他沉默地看着我。
久久不语。
眼底那丝微弱的、奇异的光，慢慢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我看不懂的失望。
然而下一秒，那失望又消失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满意，又像是别的什么。
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
“很好。”
“就该如此。”
“记住你现在的样子。”
他起身，玄衣拂过榻边，带起一丝冷风。
“歇着吧。”
他大步离开。
我躺在榻上，望着帐顶模糊的绣纹。
冷汗再次浸透寝衣。
比高烧更冷的寒意，密密麻麻爬上脊背。
他刚才……
到底是想听哪个答案？
那个真实的沈未央，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我……
刚才是不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6 旧痕
病去如抽丝。
身子好些了，心里的疑云却越积越厚。
赫连决口中的沈未央，和资料里的，像是两个人。
我必须知道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