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晞被问得一愣。
她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思谦，犹疑问道：“你说什么？”
霍思谦抿了抿唇，指向陆未晞抱着的那块牌子，认真道：“十两银子，我出了。”
陆未晞这下真懵圈了！
说实话，她自己也觉得卖身作母这件事有些离谱的，所以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打算用几年光景慢慢寻子。
谁敢想，谁敢想这才七天，儿子竟然真的自己找上门来了！
陆未晞喜不自胜，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她清咳几声，努力压制住扬起的嘴角，抬眼认真打量起霍思谦。
少年约莫十一二岁，面容清隽，气度不凡，目光坚定，看着就不像普通人。
“小公子，你可看清楚我写的什么吗？”
她指着木牌上的‘母’字，浅笑告知：“我卖身可不是去当奴仆的。”
霍思谦点了点头，“我识字的，我就想让你当我娘。”
他看着陆未晞，目光柔和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你和我娘很像。”
话说到这儿，倒是有些意思。
陆未晞开始正视这个小公子的话来，便双手抱胸，直接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晋州人，你家里人同意吗？”
别是小孩子和家里闹别扭了想换个娘亲吧，她得问清楚，可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霍思谦认真回道：“您真是好耳力，我是京城人士，以前随父亲住在林州，年前父亲被调任回京，我们正要回京，近日是途经晋州。”
“只是....我爹在半月前病逝，我娘也过世多年，如今家里只有一位姨娘。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家里我说了算。”
想到姨娘，霍思谦眸光暗了下来。
父亲临终前修书到了京城，将大部分家产托付给了京城的叔祖父，由官府公证，说等他十六岁时才能亲自接手。剩下的庄子铺子则是交给了监护人姨娘打理。
父亲还要他这几年一定要孝顺长辈，努力科举，不然家产就是给了旁人也不能给一个忤逆不孝的败家子。
可父亲前脚刚走，温柔的姨娘立马就抹开了菩萨脸，看他哪里都不顺眼，处处针对。
霍思谦想着与其回京把那个姨娘当成母亲，还不如孝顺眼前这个和她娘亲相像的人！
且看她气度不凡，不像是个单纯的乞丐，不然也不会做出“卖身当娘”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行事胆大心细从容不迫，像是有身份之人一朝落魄了，这样的人到了霍家也一定能好好生活。
如果认她当娘，以后霍思谦在霍家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也不用为了孝顺亲长全部去听姨娘的。
最关键的是，她看起来很善良。
霍思谦又想起被打死的小厮，浑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眼眶也泛红起来，可怜兮兮的看向陆未晞，“家中凄冷，每逢夜里我就很想父母。您实在是和我母亲太像了，我看您也在寻子，我就想让您当我娘亲.....”
陆未晞听到少年这一番话，恍然点了点头。
哦，原来想找个替身娘亲，用来慰藉心灵呀！
“倒是个可怜孩子，家里人口也简单.....”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开始正视起霍思谦。
陆未晞晃了晃手上的牌子笑道：“小公子，你愿意出钱我确实很高兴，但是呢，我对买主也是有要求的。”
“想让我当你娘，可得有供养我的实力才行。我如今虽落魄，可往日也是风光生活，是受不了一点苦的！”
霍思谦郑重点头，“那是自然，母亲自是要被孩儿孝顺供养的！”
竟然同意了？
陆未晞讶然挑了挑眉，“小公子果真明事理，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
她将牌子夹在腋下，伸出手指数着要求，“往后只需每顿膳食六菜一汤，饭后点心果子四碟，每月做几件新衣裳，一套首饰头面，仆人两个也就够了。”
“你每日需得给我请安，我的教导你需得听着，家中花销明细也得全告知与我，府中下人也得听命于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霍思谦的反应，“暂时就这些吧。敢问你家家产几何？可还受得了？”
她故意说着刁难的话，还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霍思谦的脸色，想看看这个小少年会是什么反应。
谁料霍思谦听到这些竟然丝毫没有懊恼的意思，竟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我家在京城有一座三进的宅子，亡父临终前给我留下了几个庄子，供养母亲不成问题。”
“我既然认您当母亲，自然是要每日晨昏定省，听您教导的。您想管家的话后宅中馈便由您主持。”
全都答应了？这孩子这么实诚，莫不是个傻的？
看着不像啊.....
陆未晞对霍思谦的好奇心更大了，探究地看向少年，更是将买她的利害关系全盘托出：
“看你倒是诚心。”
“只是我有一件事情必须和你说清楚，我落魄至此是因为得罪了晋州的土匪头子，他杀人如麻，晋州现在没有一个人敢搭理我，就是怕和我沾上关系会得罪土匪。我又欠了他十两银子，这才来卖身的。”
说到这里，陆未晞忽的靠近霍思谦，眉头紧锁，压低声音警告他：“你若是真的给了我钱还认我当母亲，就和我一样惹到土匪头子了，你可还敢？”
压抑的声音似乎是在劝他退缩。
霍思谦果然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只是马上便正色起来，反倒是话锋一转安慰起陆未晞，
“您不必害怕那个土匪，等您还了钱我们便乘船回京了。往后天高路远，又在天子脚下，再也不必怕一个土匪头目。”
见霍思谦这样诚恳认真的回答，陆未晞倒是一愣。
她是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真诚的人，倒显得她方才说那些刁难的话是小人之心了。
眼前这个小少年，应当就是个内心孤寂渴求母爱的孩子，见他又这般积极善良，没有少爷脾气，实在是个好苗子。
能够在最后一天遇见这个少年或许就是缘分，先认下他，日后慢慢考察提点便是！
“你思虑的倒挺周全。”
陆未晞叹了口气，转而认真笑道：“可以，小公子，我答应当你娘！”
霍思谦眼前一亮，“真的吗？！太好了！”
他忙将手中仅有的钱袋子递给了陆未晞。
陆未晞高兴的接过，掂量一下觉得重了些，便准备打开数数。
这时霍思谦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开口，“母亲既然对儿子袒露心声，我也有一事必须提前和母亲说明，只是不知您能否答应。”
陆未晞见这里面竟然还多出了几两银子，觉得这孩子实在，能处！
于是笑着回道：“你说。”
霍思谦一脸为难的模样，挠了挠头，又叹了口气，“我父母俱亡，与您十分投缘是诚心想认您做娘亲的，只是若光明正大的孝顺您的话，还需一个名分。”
陆未晞点头。
霍思谦神色忽的严肃起来，郑重要求：“您需要嫁给我父亲的牌位，成为我亡父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