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到你们寄来的按摩仪了,小李送上来的,就是那个很老实的快递员。我试了试,很舒服,腰一下子就不疼了。你们工作忙,要注意身体,别像我,老了落下一身病……”
“……楼下的桂花开了,很香。你们小时候,最喜欢桂花糖。等你们回来,爸爸再给你们做……”
“……最近总觉得心口闷得慌。不过没事,吃了你们买的药,好多了。你们千万别担心,也别急着回来看我,工作要紧……”
信的最后,是一句被墨水洇开的话:
“我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想你们。”
那个中年队长,一个见惯了生死的男人,读到最后,也忍不住别过头去,揉了揉眼睛。
我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我哭那个用谎言给自己取暖的老人,哭那些冰冷的包裹,哭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在这里,你却早已把我忘记。
那天,我没有再派送任何一个包裹。我骑着车,在瓢泼大雨里漫无目的地穿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的日记本上,只留下了一行字:
“今天,一个包裹杀死了我的天真。”
3
林大爷的死,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派送包裹时,都会控制不住地走神。每当收件人打开门,我都会下意识地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的屋子,甚至他们脚上穿的拖鞋。我像一个蹩脚的侦探,试图从这些蛛丝马迹里,窥探包裹背后的真实生活。
我发现,大多数人的生活,都和包裹上呈现的“幸福”无关。
那个每天收到鲜花的精致女人,眼角总有消不去的淤青;那个给孩子买满屋子玩具的男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那个包裹里全是奢侈品的大学生,却住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
包裹,成了一个个精致的假面。人们用它来装点门面,掩盖伤口,或者,像林大爷一样,编织一个赖以生存的梦。
我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同事们都说我变了,变得像个“邮差”,而不是“快递员”。邮差送信,信里是悲欢离合;快递员送货,货里只有交易。我好像,跨过了那条界线。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的时候,一个新的“谜题”包裹,出现在了我的派送单上。
收件地址是“春江花月”小区,18栋1601。这是一个高档小区,安保森严,环境优美,和我之前派送的秋水苑有天壤之别。
收件人叫“安安的妈妈”,电话号码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
第一次送件,是一个晴朗的周末。我按照导航找到18栋,刷了门禁卡进去。电梯光亮可鉴,地毯柔软无声。这一切都让我有些拘谨。
1601的门开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笑容很温暖。
“你好,辛苦了。”她接过包裹,轻声说。
“不辛苦。”我例行公事地回答。
我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屋子。那是一个巨大的、梦幻般的客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厚地毯,墙壁被刷成了柔和的米黄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厅中央,用围栏隔出的一大片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