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恋爱像场和时间赛跑的实验。周延的病情进展比预想中快,春天时还能拄着拐杖散步,到了夏天就只能坐在轮椅上。苏晚学会了给轮椅换轮胎,给电池充电,甚至能推着他在校园里飙车,吓得路边的野猫四处乱窜。周延就在轮椅上笑,说“苏晚你这技术能去开赛车了,就是副驾得装个供氧机,不然我怕跟不上你的速度”。
他们在图书馆的角落接吻,周延的呼吸很轻,像羽毛落在苏晚的唇上。他的手指因为肌无力而微微颤抖,却固执地捧着她的脸,睫毛扫过她的脸颊:“听说癌细胞怕高温,说不定接吻能杀死几个。”苏晚被他逗笑,眼泪却掉进他的衣领里,烫得他瑟缩了一下。
“别掉金豆豆,”他用袖子擦她的脸,动作笨拙得像只企鹅,“我还没带你去看泰山日出呢,还没给你讲完细胞呼吸的三个阶段呢,还没...还没告诉你我偷偷在你实验记录本里夹了求婚计划书呢。”
苏晚果然在解剖学笔记的最后一页找到了那张纸。上面画着个简易的流程图,从“确定目标”到“实施求婚”,每个步骤旁边都标着成功率和风险评估,最后用红笔写着“即使失败率100%,也要执行”。最底下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坐着轮椅,一个穿着白大褂,头顶上飘着行字:“爱是最强效的免疫抑制剂”。
大四那年,周延住进了医院。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说话时需要停顿好几次,却依然每天让苏晚带课本去病房。他躺在床上,听她读最新的医学期刊,偶尔插一句“这个靶向药的副作用太大,不如试试联合疗法”,或者“这个实验设计有漏洞,样本量不够”。护士进来换药时总说:“周延啊,你这哪是住院,明明是把病房改成实验室了。”
苏晚申请了延期毕业,搬到医院附近的出租屋。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周延做他喜欢的小米粥,然后推着轮椅带他去医院的小花园晒太阳。周延会指着天边的云彩说:“你看那朵像不像神经元?那朵像线粒体。”苏晚就顺着他的话说:“那朵像我们第一次约会吃的冰淇淋,那朵像你画的骷髅头。”
有天下午,周延突然说想看“星际穿越”。苏晚找护士借了投影仪,在病房的白墙上搭起临时银幕。当库珀说“爱是唯一能超越时间与空间的事物”时,周延突然抓住苏晚的手,呼吸急促地说:“苏晚,你记住...癌细胞...可以杀死我的细胞...但杀不死...我们一起看过的云...一起听过的课...一起...牵过的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微弱的气息。苏晚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逐渐放缓的心跳,像首即将结束的歌谣。她轻轻吻他的额头,轻声说:“周延,我记住了。我还记住你说泰山日出时的细胞呼吸最旺盛,记住你说求婚计划书的成功率其实是100%,记住你画的每个骷髅头都在笑,因为它们知道死神赢不了我们。”
周延走的那天,苏晚没有哭。她整理他的遗物时,在轮椅的坐垫下找到个U盘。里面存着个未完成的PPT,标题是“论爱情对癌细胞凋亡的影响”,最后一页只有一张图片——是他们在香樟树下的合影,周延拄着拐杖,苏晚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背景里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图片下面写着:“结论:爱情能让死神变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