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送到我工作室时,裹着厚厚的防尘布。
解开绳结的瞬间,一股松节油与时光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画布上是一位民国女子的半身像,她身着墨绿色绒旗袍,眼眸低垂,指尖轻触胸前一枚翡翠吊坠。
委托人只说了一句:“修复它,但不要问任何问题。”
而我万万没想到,这将是唯一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有人对我提起这幅画——
第一章:初遇
那幅画送到我工作室时,裹着厚厚的防尘布,立在那里像一截沉默的灰色墓碑。
下午四点的阳光斜穿过朝西的窗户,把空气里浮动的微尘照得清清楚楚。我解开绳结的瞬间,一股松节油与时光混杂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钻进鼻腔,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凉触感,让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防尘布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叹息声。
画布上是一位民国女子的半身像。背景是沉郁的、几乎褪成灰褐的暗色,但这更衬得主体惊人地清晰——她身着墨绿色丝绒旗袍,色泽沉静如深潭之水,光影流转间似乎还能捕捉到昔日奢华。她眼眸低垂,长睫投下细微的阴影,看不出悲喜。纤长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轻触着胸前一枚蜻蜓造型的翡翠吊坠,那一点翠色,是整幅画作里最鲜活、却也最诡异的色彩,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与周围的老旧格格不入。
我被钉在原地,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不是因为画中人的美貌——尽管她确实称得上绝色——而是因为一种强烈到窒息的熟悉感。我发誓,从未见过这张脸,可那双低垂的眼睛,那唇角微妙的弧度,甚至那枚蜻蜓翡翠,都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我记忆最混沌的深处,试图勾起什么。
“苏小姐?”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把我从失神中惊醒。
我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工作室门口。他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寻常,但眼神锐利得像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间充满艺术气息的工作室截然不同的冷硬气质。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是我。”我压下心头异样,尽量让声音显得专业平静,“您是陈先生?电话里预约的委托人?”
他点点头,走进来,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幅足以吸引任何懂行之人的画作上过多停留,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的家具。他直接将文件袋递给我。
“修复它。清理表面污垢、稳定颜料层、处理背布加固。但不要试图去除任何原有的色块和笔触,尤其是人物面部和那枚翡翠吊坠区域,必须保持原貌。最大限度维持现状即可。”他的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念一份技术说明书。
我接过文件袋,入手沉甸甸的。“我需要先做全面的检测,紫外线、X光,了解底层画和破损情况,才能制定方案……”
“不需要。”他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肉眼可见范围内的处理。不需要任何仪器探测。这是定金,剩余部分完成后结清。”他指了指文件袋。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整齐码放的一叠叠现金,远超出这类修复工作通常的定金数额。我的心跳更快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攥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