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向画架,死死盯着那道裂痕。
我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
完了。彻底完了。我不仅违背了他的禁令,试图探测画的秘密,还失手毁坏了画作最重要的部分。他绝不会放过我。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已经预见到他的暴怒,甚至可能发生的暴力。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发生。
陈先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划痕,看了很久很久。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极其僵硬,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绝望?
这种神情出现在他这样气质冷硬的人脸上,比直接的愤怒更令人心悸。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睛在阴影里看向我。那眼神让我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工作台。
“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磨出来的,“看到了什么?”
我一怔,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不是质问,不是斥责,而是问……看到了什么?
“我……我没……”我语无伦次,大脑一片混乱,“我不小心……划破了它……对不起……我……”
“我问你,”他打断我,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在划破它之前!之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说!”
最后那个“说”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空气都在发抖。与此同时,那盏唯一亮着的台灯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将他脸上的表情切割得支离破碎,狰狞异常。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逼问和异象吓得魂不附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脱口而出:“绿光!相机和手机都坏了!她……她不让我碰!她用针扎我的手!刚才……刚才还有敲门声!是你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些诡异的现象说出来,谁会信?他只会觉得我疯了,或者是在找借口。
可陈先生听完我的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工作室的墙还要白。他眼中那仅存的一点冷静彻底碎裂,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所取代。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仿佛我不是一个吓坏了的修复师,而是什么极度致命的瘟疫源。
他不再看那幅画,也不再看我,像是多在这里停留一秒都会要了他的命。他踉跄着转身,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向门口。
“这画……这画我不要了!处理掉!烧了!毁了!随便你怎么处理!别再让它出现!别再来找我!”他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离它远点!离我们远点!否则……否则……”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黑暗的走廊里。沉重的脚步声仓皇远去,很快听不见了。
只留下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和他最后那些充满恐惧和警告的话语在耳边嗡嗡回响。
不要了?烧了?毁了?
他恐惧的不是画被损坏,而是画里的东西被看到?而我的描述,证实了那东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