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转身就走,白纸灯笼的光在前面晃,陈默跟着他往村子深处走,越走越觉得冷。泥地里偶尔能踩到硬邦邦的东西,弯腰一看,竟是半截纸人胳膊,涂着红漆的纸皮上还沾着水草。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座四合院冒了出来。院门是两扇掉漆的朱木门,门环上锈迹斑斑,却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 红布烂得露了里面的竹篾,灯笼穗子滴着黑水,像在流血。
“进吧。” 老刘推开院门,一股阴风 “呼” 地涌出来,陈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看见院门槛上摆着两双纸鞋,红绣鞋的鞋尖朝上,像是刚有人脱下来的。
院子里的青石板缝里渗着黑水,正中间的供桌蒙着层灰,却摆着两个崭新的牌位。左边是 “周府公子周明轩之位”,右边是 “苏府小姐苏玉娘之位”,牌位前的烛台里插着两根白蜡烛,火苗绿幽幽的,照得供桌前的两个纸人泛着冷光。
这两个纸人比之前见的更精致,喜服红得像浸过血,纸脸上的朱砂涂得厚,连嘴唇都是红的。陈默盯着纸人眼睛看时,突然发现墨窟窿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 是细小的黑虫,正从纸眼里爬出来,掉进供桌下的黑水里。
“后生,别乱看。” 老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默回头,只见老刘的脸在烛光下泛着青灰色,“周老爷在里面等你,他最不喜外人盯着喜神看。”
正屋的门是虚掩的,陈默刚推开门,就闻到股浓烈的檀香混着腥气。屋里点着油灯,光线昏得 (得很,一个穿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指节泛白。
“你是路过的?” 男人抬头,眼睛里没什么光,像两口深井,“叫什么?”
“陈默。” 他答得拘谨,目光扫过墙角 —— 那里堆着扎纸的材料,竹篾歪歪扭扭地摆着,彩纸散了一地,还有几个没扎好的纸人半成品,胳膊腿歪着,纸脸上只画了一只眼,正对着他。
“留下吧,明儿再走。” 周老爷放下佛珠,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黑得像墨,“夜里雨大,外面不安全。”
陈默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外面的雨声里,竟掺了唢呐声,悲悲切切的,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他被安排在西厢房。房间小得很,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衣柜。床上铺着的褥子潮得能拧出水,陈默刚坐下,就觉出不对劲 —— 褥子底下似乎有东西在动,顶得他腿发麻。
他掀开褥子一看,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 下面铺着一层纸钱,纸钱中间夹着一缕乌黑的长发,头发里裹着个小小的纸人,只有巴掌大,穿着红喜服,纸脸上没画眼睛,却沾着块暗红的血渍。
“簌簌 ——”
衣柜门突然响了,陈默猛地转头,只见柜门开了条缝,里面黑黢黢的。他壮着胆子走过去,刚拉开柜门,一股冷风就吹了出来,带着池塘的腥气。衣柜里挂着一件大红喜服,布料是真的,却烂得不成样子,领口处沾着水草,衣摆上还挂着个银镯子,镯子上缠着头发。
他伸手想去碰,喜服突然动了 —— 像是有看不见的人在穿它,衣摆飘起来,露出里面的衣角,竟沾着几块碎肉,还在往下滴黑水。
“啊!” 陈默往后退,后背撞在床沿上,刚想转身跑,却听见窗外传来指甲刮玻璃的声音,“吱呀 —— 吱呀 ——”,慢悠悠的,像是在数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