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在她看似专业实则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在她一次次带来“可能有进展”的虚妄希望又破灭后,沈砚这座几乎快要崩塌的堤坝,下意识地抓住了一丝浮木。 是她,在他又一次因绝望而失控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 是她,在他对着林溪的照片枯坐整夜时,安静地陪在一旁。 是她,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说:“沈先生,请不要放弃,林小姐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 在极致的痛苦和脆弱中,依赖和某种扭曲的情感悄然滋生。 一次,沈砚高烧病倒,苏婉寸步不离地照顾他。病床上昏沉的他,抓住她的手,模糊地喊着“溪溪”。 苏婉没有挣脱。 等他病好,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愧疚、脆弱、渴望慰藉、以及苏婉恰到好处的表白…“沈砚,让我陪你一起找她,让我照顾你…” 在一个醉酒后、将苏婉错认成林溪的夜晚,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醒来后的沈砚陷入巨大的痛苦和自责,但苏婉却哭着说自己是自愿的,不要他负责,只求能留在他身边帮他继续寻找林溪。 关系,从此变得复杂而不堪。沈砚沉溺在这种半推半就的慰藉与自我厌恶的漩涡里,无法自拔。苏婉则越来越像一个女主人,打理着他的生活, “陪伴”着他“寻找”。

转机在一个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午后降临。 村里居然破天荒地来了个生面孔的女记者,背着相机,拿着笔记本,说是做乡村发展调研。婆婆被村干部陪着,容光焕发地接受采访,大肆吹嘘家里的“幸福生活”和儿子的“本事”。林溪被允许在一旁站着,充当背景板,展示她被“买”来后的“安分”与“满足”。 当林溪听到那女记者清脆熟练地问话声,看到她胸前挂着的记者证时,一颗死寂的心,猛地、疯狂地跳动起来,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机会!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婆婆转身去屋里翻找建军那张早已发黄的“大学毕业证”(车祸前的)以佐证自家“书香门第”的瞬间,林溪猛地背过身,迅速扯下内衫胸口处最柔软、也最隐蔽的一角布料,毫不犹豫地再次咬破指尖。 剧痛袭来,她却毫无感觉,只用涌出的鲜血,急速而清晰地写下自己父母和沈家的详细地址、沈砚的私人手机号码,最后是三个血淋淋的、凝聚了她所有绝望的字:救救我! 她假装被门槛绊倒,痛呼一声。

在那女记者下意识弯腰搀扶她的电光火石之间,林溪抬起泪眼,用尽全身的哀求,将那团滚烫的、沾满她全部生命希望的布条,死死塞进了对方微凉的手心里。 女记者——苏婉,明显怔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惊愕与慌乱,但几乎是立刻,她反应过来,手指迅速收拢,将布条紧紧攥住,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周围谈笑风生的村干部和正屋方向,然后看向林溪,几不可查地、极其沉重地点了一下头,用只有两人能懂的口型无声承诺:“放心。一定。” 那一刻,林溪灰败如同死水的眼睛里,终于炸开一簇微弱的、却无比灼人的光!天,好像真的要亮了!沈砚,要来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苏婉在转身离开村子、坐上车后,看着掌心那团刺目的血书,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