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澄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各色颜料和木屑、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鞋，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对方一尘不染、在阳光下反着光的纯手工定制皮鞋，声音瞬间没了底气，小得像蚊子哼：“那……那……分期付款行不行？我…我工作室刚开业没多久，现在主打一个薄利多销，性价比超高，改造个小摆件也才五十块……”
2 程倦的意外订单
“程倦。”男人没什么耐心地打断她，报上名字，语气并未因为她示弱而有丝毫缓和，“明天，让你助理联系我助理，谈赔偿事宜。”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给蒋澄星一个眼神，拉开车门，重新坐进驾驶舱。那辆顶着巨大一片荧光绿、视觉效果极其惨烈的迈巴赫，发出一声低沉平缓的轰鸣，像个沉稳而矜贵的伤兵，慢悠悠地倒车，然后在她和张奶奶呆若木鸡的注视下，极其违和地驶离了现场。只留下空气里淡淡的油漆味，地上那条还在扭动的橡胶蛇，以及蒋澄星一片空白的脑海和沉甸甸的心。
张奶奶颤巍巍地递过来一块刚切好的冰镇西瓜，语气充满了同情和后怕：“澄星啊……我刚想起来，那车，那车牌号……好像是隔壁那栋最高最气派的写字楼里，程氏集团大老板的车……”
蒋澄星机械地接过西瓜，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在舌尖炸开，她却只觉得一路苦到了心里。她努力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没事儿，奶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我给这位程总打个终身白工，从他的领带夹、钢笔改造起，一直改到他未来孙子的婴儿床、学步车！保证让他这辈子都用上全世界独一份的废品……啊不，环保艺术品！”
第二天，蒋澄星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等了一整天催债电话，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规划未来三年如何节衣缩食还债。然而，程倦的助理没等来，倒是她那个门可罗雀的工作室小程序，突然叮咚一声，收到了一个极其离谱的订单。
订单内容清晰写着：“修复迈巴赫车头漆面”。而备注要求更是诡异得让她反复确认了三遍：“要求：不允许覆盖式喷漆，必须使用废品改造材料进行创意覆盖。风格：低调奢华有内涵，不突兀，能与原车气质融合。”
下单人姓名栏，赫然写着两个大字：程倦。
蒋澄星盯着手机屏幕，足足愣了三分多钟，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拍得工作台砰砰作响：“哈哈哈哈！这位程总……这位程总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也太有梗了吧！这是行为艺术吗？！”笑过之后，属于手艺人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猛地窜了上来。她摩拳擦掌，立刻翻箱倒柜，找出工作室压箱底的宝贝材料——一堆从废旧自行车轮毂上拆下来的粗细不一的镀锌铁丝，还有几个不知道哪次聚餐喝剩下的、被她小心翼翼洗净收藏的蓝色碎玻璃酒瓶。
她琢磨着，那滩油漆的形状不规则，倒是可以顺势而为，搞个肆意生长的藤蔓缠绕造型。铁丝韧性好，可以弯折出极其逼真的藤蔓枝条姿态，那些蓝色的碎玻璃瓶底，可以耐心敲成更细小的碎片，一点点粘上去，做成在枝蔓间若隐若现的蓝色小碎花。荧光绿作为底色，远看说不定还能模拟出雨林深处那种幽深又生机勃勃的光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