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桂坐在车站的台阶上,心里空落落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就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少女从他面前走过。那衬衫的样式,还有袖口绣的小兰花,他太熟悉了 —— 是母亲亲手做的!他一下子站起来,拦住少女:“姑娘,你这衣服…… 是在哪买的?”
少女愣了愣,看着周永桂通红的眼睛,轻声说:“这是我昨天在镇上的集市买的,一个阿姨卖的,她说是自己做的。”
“那个阿姨是不是四十多岁,头发有点卷,说话带着咱们这边的口音?” 周永桂急忙问。“对,” 少女点头,“她人很好,还跟我聊了一会儿,问我知不知道哪里有歌唱比赛,或者有没有音乐老师。”
周永桂的心猛地一揪,原来母亲是为了他才来镇上的。他又问:“那你知道她后来去哪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买了衣服就走了。不过,我叫冯果,要去县城上高中。我要是有她的消息,会告诉你的。”
她留了周永桂的地址,就上了去县城的大巴。 周永桂站在车站,看着大巴远去,心里稍微有了点念想。
可之后的日子,母亲还是没有消息。警察那边也没进展,说可能是走丢了,也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
周永桂每天都去村口等,盼着母亲能突然回来,可每次都失望而归。 他开始用劳动填补内心的空虚和悲伤,白天种田,晚上跟着万宁去哭丧,累得倒头就睡。
他还学会了抽烟,万宁劝他:“阿桂,你嗓子金贵,别抽烟。”
他却满不在乎:“没事,嗓子坏了就坏了。”
其实他是怕,一闲下来,就会想起父亲和母亲,那种悲伤太熬人。
万宁不忍心看他这么糟蹋自己,就说:“阿桂,你搬来跟我住吧,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周永桂点了点头,收拾了几件衣服,搬到了万宁家。
万家在村尾,独门独户,因为是哭丧世家,村里人都敬而远之,平时很少有人去。万宁一辈子没结婚,家里乱糟糟的,桌子上堆着杂物,床上的被子也没叠。周永桂看不过去,就帮着收拾,扫地、擦桌子、洗衣服,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万宁看着,心里暖烘烘的,两个人就这么相依为命地过着。
随着周永桂的手艺越来越熟练,他的名声也渐渐打响了。周边村镇有人办丧事,都会特意请他去。他哭丧的时候,感情真挚,调子又好,能把死者的生平唱得活灵活现,让家属心里好受不少。他的收入渐渐多了起来,能给母亲存些钱,也能改善自己和万宁的生活。
可他的朋友却越来越疏远他。以前一起爬树掏鸟窝的伙伴,见了他就躲着走;村里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聊天,他一过去,就没人说话了。有人背后议论他:“周永桂现在成了哭丧的,晦气。”“离他远点,别沾了不好的东西。”这些话,周永桂都听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二十出头的时候,周永桂几乎失去了自己的名字。除了万宁还会扯着破锣嗓子喊他 “阿桂”,村里人都跟喊万宁一样,叫他 “白事先生”。大人见了他,会赶紧把孩子拉到身边,教育道:“别跟他说话,晦气。” 孩子们也怕他,远远看见他,就绕着走。